溫璃瘦弱的身體被按在沙發上，喉嚨被粗大的手掌心緊緊鉗著，他的腦袋缺氧意識昏沉，全身沒有力氣癱軟滑落在地上，夏之麟不依不撓愈發用力。
“我讓你砸，再砸啊！”
“你知道被玻璃劃傷的滋味是什麼嗎？你是不是想試試？”
夏之麟眼神裡都是狠厲，咧嘴死盯著身下的娃娃臉，憋得滿臉通紅，額頭上微微滲汗。
一分鐘後，夏之麟鬆開雙手看著毫無還手之力的溫璃，彷彿那麼一刻看見他離自己遠去。
滿臉不可置信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顫抖著，嘴裡唸叨著：“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愛了八年的男孩，為什麼到頭來為了一個新鮮玩意去傷害溫璃，他是一個很可愛的男孩子啊，就像一朵純白的茉莉花，他差點親手摺斷滋養八年的花枝。
夏之麟健壯的身體一把撈起虛弱地溫璃，緊緊摟在懷抱裡，在他耳邊語無倫次一直道歉，再道歉。
溫璃身體麻木趴在他身上，自從生病以來，不管從身體上還是精神上都是那麼痛苦，彷彿就沒有輕鬆過。
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擁有時拼命糟蹋。
他只是嫌棄茉莉花蔫了，愛上了芬芳的野花，又捨不得茉莉的芳香。
溫璃有氣無力地仰起頭，慘白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脖子上深紅色的勒痕，有氣無力說道：“夏之麟，如果你愛我，就帶我去冰島看極光。”
他的生命快到盡頭了，害怕到了下不了床的時候，只能窩在病房插滿針管看著陽臺的天空。
這不應該是溫璃的人生，他嚮往自由與浪漫，嚮往詩和遠方。
在生命的盡頭，希望陪著的是夏之麟，他真心實意愛了八年的男人。
因為他已經孑然一身病痛，父母早已離去，還有什麼人會掛念溫璃？一個負心的男人也會幫他收屍的吧。
夏之麟沒有說話，不是不想去冰島，只是時間管理不過來，最近分公司有些事情要處理，溫璃的想法從來都可以先放一放。
半晌後才說話：“我會陪你去的，但不是現在，過了這段忙碌的日子再說。”
又等！
溫璃就知道，夏之麟總是好多借口，工作上的任何事情比自己還重要。
罷了，不重要，他好像不值得了。
他們在沙發上擁抱了許久，直到夏之麟說餓了，想吃點溫璃做的食物，不管做什麼菜餚都美味至極。
溫璃調整好狀態，拖著沉甸甸的身體進到廚房找出食材，夏之麟進去幫他淘米煮飯。
彷彿有那麼一刻，像極了以前的日子，除了上班就是下班，整天窩在公寓一起做飯，追劇，聊人生的生活。
溫璃一邊切菜一邊打量他的側臉，還像以前那麼好看，只是心不似以前單純了。
自從生病以來，就經常腹瀉和絞痛，這會，溫璃再一次感到疼痛，跑進廁所裡方便。
醫生說好多東西要戒口，不能喝飲料，飲食要清淡，限制蛋白質，鹽巴，鈉……等攝入，做人也太遭罪了。
要是能重來，絕對不會再喝飲料了。
煮好飯菜之後，夏之麟夾著菜大口大口地吃著，而溫璃只是淺淺吃了幾口米飯和青菜。
“你的飯菜依舊那麼好吃，遇見你真的很好。” 夏之麟捧著飯碗，笑得跟個孩子一樣。
“好，多吃點。” 溫璃輕仰著頭儘量把眼淚憋回去，他不擅長生離死別。
只是以後，夏之麟還能不能吃到了。
溫璃夾了一塊醬鴨到他碗裡。
“之麟，不要因為我的離開才學會珍惜。”
夏之麟抬頭愣了一下，唇邊彎了彎，繼續吃飯。
他什麼都知道，知道溫璃因為自己有了情人會委屈，但是卻不會去改變。
這天晚上，夏之麟沒有離開公寓，這個月第一次陪伴在溫璃的身邊，洗完澡之後躺到床上輕輕抱著他，背脊瘦弱得硌胸脯，好像變了好多。
“下次多吃點，太瘦不好抱。”
溫璃喉嚨擠了一聲嗯，繼續沉睡，夢到自己去世的母親。
夢到像母親一樣被自己的丈夫拋棄，背脊和髮根出了一身冷汗。
醒來時已經是早晨，太陽已經從窗臺灑進來，這一次又是獨自醒來，身邊空無一人，他整個人被病痛折磨得頹廢，第一時間彈起來上廁所。
簡單吃個早餐，拿好病歷本去醫院做透析。
溫璃害怕極了，不做就隨時死亡，到了醫院故意走路慢一些，有電梯都不去坐，無精打采也要走樓梯。
該來的還是來了，溫璃躺在病床上，旁邊放著不認識的儀器，旁邊還有幾個大哥做透析，長長的血液在管子穿梭。
溫璃早在網上搜尋過關於透析全過程，有的評論說，有些人透析過程中會死亡，沒準遇到低血壓的。
不過，醫院不會讓你死在透析室，沒心跳的時候，會給你打腎上腺素，再做心肺復甦，有心跳，馬上送icu，到那裡就可以走了。
有時候覺得活著是一件痛苦的事。
既然活著的結果是死亡，為什麼人要活著，去經歷一遭苦難與離別。
護士姐姐拿著很粗的針管走到溫璃的病床，從兜裡掏出一個洋娃娃，“給。”
溫璃有點錯愕，還是自覺地接了過來抱著，“謝謝姐姐。” 心想，這醫院挺有人性化的。
護士看見溫璃長得可愛，好像一個高中生，這麼年輕就得這種病，從他躺到病床上那雙腿就沒停止抖動過。
溫璃用力擁抱著洋娃娃，眼睛半眯著，臉上肌肉害怕到收縮起來，塗上碘伏，非常粗的針管從瘦小的手臂穿刺進去。
好痛，是溫璃難以承受的痛。
血液從管子流動，洗掉血液裡的髒東西，這個過程持續了四個小時。
結束了，溫璃的手臂無力又痠痛，整個人想起透析過程一陣害怕，躲進醫院的廁所裡。
溫璃軟弱又怕痛，這些年有著夏之麟做依靠，事事不必自己操勞，這是溫璃第一次獨立完成的大事，看著手臂殘留的針痕又紅又腫。
他不明白為什麼要受這些苦，是不是上輩子做錯了什麼，才會遇到夏之麟，然後才會學他一樣喝可樂。
為什麼他安然無恙，自己卻傷痕累累。
薄情的人風生水起，求愛的人挫骨揚灰。
溫璃在廁所間隔裡掩面痛哭，忽然聽到外面有碰撞的聲音，哐當倒在地上，用手心抹掉淚水，從廁所走了出去。
看見一個小夥子坐在輪椅上翻倒了，側躺在輪椅上想掙扎起來，一點作用都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