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楊老的開導

“觀音土？”

聽到這三個字，李向陽的臉一下沉了下來。

偏偏那人還沒察覺，疑惑的問道：“李醫生，吃觀音土有什麼不行的嗎？我吃了都沒事啊！”

“你也吃了？！”

李向陽立即說道：“把手伸出來。”

那人不明所以，乖乖照做。

給他把完脈後，李向陽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脈細微無力，脾胃氣虛，簡直像一團漿糊。

觀音土這種東西，他曾經在書上讀到過。

那是一種粘土，又稱高嶺土，本是陶瓷工藝的原料。

但在饑荒年間，大批災民將其當作食物充飢，能極大程度緩解飢餓。

這種東西吃多了，通常會腹脹如牛，難以克化，最終無法排便，活活憋死。

他看著眼前的兩人，本想問為什麼要吃觀音土。

可話到了嘴邊，最終卻嚥了下去。

若非餓到了極點，誰又會去吃土呢？

“以後不能再吃這種東西了。”

李向陽沉聲道。

“為啥啊李醫生？”

那人一下急了，“家裡孩子多，糧食本來就不夠分，這東西又吃不死人，還能頂餓，為啥不能吃？”

“再吃的話，你倆會死的。”

李向陽皺眉說道：“你們若是倒了，家裡人該怎麼辦？”

“這......”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抱著一絲僥倖問道：“李醫生，真的會吃死人嗎？”

“會。”

李向陽斬釘截鐵道。

“唉.......”

緊接著，李向陽給二人開了一些瀉藥。

兩人感激了他一番，隨後便離開了。

隨後，李向陽又重新坐回座位。

望著空蕩蕩的房間，他頓時感到一陣無力。

只有真正接觸到這些東西的時候，才能更清晰的明白，自己所處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時代。

可他又能做些什麼呢？

很快，到了下班的時間。

“李醫生，該走了！”

有人路過廠醫室後，敲了敲玻璃。

李向陽拿下蓋在臉上的報紙，緩緩起身。

“李醫生，我聽老錢他們說了，你是個好醫生啊！”

走出房間後，那人對著李向陽誇讚道。

“他們說吃了你的藥後，肚子立馬就好了！”

“李醫生，現在人們都知道，廠裡來了個好醫生啊！”

聽著他的誇獎，李向陽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

“李醫生，您是不是有心事啊？”

那人看出李向陽的不對勁，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說，醫生是幹什麼的呢？”

李向陽輕聲問道。

“醫生？”

那人撓了撓頭，“不就是給人看病的嗎？”

“可如果病的不是人呢？”

李向陽再次發問。

“這......”

那人憋了半天，才忍不住說道：“人沒病，為啥要看醫生？”

李向陽怔怔地看著他。

“李醫生，我說錯話了嗎？”

那人還以為自己哪裡說的不對了，惴惴不安的問道。

“沒什麼，你先走吧。”

李向陽對他擺了擺手。

回去的路上，李向陽心中雜緒頗多，久久不能平靜。

路邊人流匆匆，都在趕著回家。

他行走在人群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就在這時，有人從後面拍了他一下。

李向陽遲緩的回過頭，發現竟然是楊老。

“楊老，您怎麼在這兒？”

他驚訝道。

“本想著今天就離開，但又想著，也許你會遇到一些問題。”

楊老打量了一下李向陽，笑著說道：“看來，我沒有猜錯。”

聞言，李向陽苦笑了一下。

“好了，先找個安靜的地兒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隨後，楊老便帶著他來到了一處公園。

臨近傍晚，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來，只有天際仍有一絲餘霞，散發著淡淡的紅芒。

“楊老，我們要去哪兒？”

李向陽跟在他身後，疑惑的問道。

“很快就到了。”

楊老笑著回道。

很快，他們到了一片空地，這裡仍有幾個老人，圍坐在一起，似乎是在下棋。

楊老走過去後，立馬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

“嘿，老楊來了！”

“老楊，今兒來的挺早啊！”

楊老一一笑著回應。

“這小夥子是誰啊？”

有人注意到了李向陽，好奇的問道。

“我的一個小友。”

楊老主動介紹道。

李向陽則是上前，挨個打了招呼。

“你今天不是要走了嗎，怎麼，你徒弟沒送送你？”

一個老人說道。

楊老臉色微微一黯，隨即便笑道：“他有事來不了。”

“這樣啊！”

那人恍然，接著便聚精會神的看其他人下起了棋。

“嗬忒”

有人清了清嗓子，朝旁邊吐了一口。

見狀，李向陽下意識向後閃了閃。

“老馬，你這步走的也太臭了！”

一人看不慣下棋的人，當即便指責道。

老馬擤了一下鼻涕，隨手抹在了褲子上，這才不慌不忙的斜了他一眼，“你這臭棋簍子，也好意思說我？”

“嘿，老劉你讓開，我非治治這老東西！”

那人來了火氣，當即便推開對面的人，一屁股坐了下去。

楊老在旁邊看的津津有味，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李向陽抓了抓頭髮，不明白楊老帶他來這裡的用意。

“將軍！”

幾分鐘不到，老馬一個拱卒，將那人逼入了絕境。

“不算不算，這次我沒認真！”

那人有些玩不起了，當即便將棋盤攪亂。

“趕緊下去吧你！”

其他人紛紛起鬨。

“老楊，你來下一盤不？”

老馬看向楊老。

“不了，我陪小友散散步。”

楊老笑著拒絕，隨後看向李向陽，“走吧。”

一老一少，沿著河岸繼續散步。

“楊老，您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李向陽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很無力，認為自己作為醫生，卻救不了任何一個人？”

楊老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李向陽。

李向陽沒有否認，坦白的點了點頭。

“呵呵，看得出來，你的師父將你保護的很好。”

楊老笑了笑。

“您何出此言？”

李向陽疑惑道。

“廠里人的生活，總歸是要比外面的人好上很多的，如果你真的去外面看看，就會知道這一點。”

楊老看著李向陽，“這才剛看了一點點，就不忍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