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土捂著胸口,艱難的走到了九冥司總部,九冥司總部離幽州不算太遠。
這裡也被稱作是天墟之境,除了九冥司高層,無人敢踏入,入境要先走上九十九層臺階。
冥土咬牙,一步一步的邁上臺階,心裡暗罵著,若這次帶上通天斧,必然不會讓那兩人在他面前如此囂張。
他這次去那,本來是要找閻羅算賬的,他收到訊息,閻羅竟然揹著他在外私自接任務謀利,簡直不把他這個判官放在眼裡。
對付他,根本用不上自己的通天斧,誰能想到,半路遇到了那兩人。
還從未見過,招招出其不意,輕敵了。
若是下次再遇到他非要扒了他們一層皮,才夠解氣。他堂堂九冥司判官,怎麼受的了這樣的屈辱!
冥土咬著牙,以前輕輕鬆鬆就上去了的臺階,現在卻格外的長,走了半天,才走了三十幾階。
風透過披風往他的身體裡灌,冷意順著他的脊柱往上爬,與他胸口處的疼痛交織在一起,他渾身的力氣被痛感侵蝕,跪在了長階之上。
“要死啊,好疼……”
密密麻麻的痛感逐漸從胸口朝外擴散,就在他意識渙散之時……
“怎麼弄的。”冥木低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平時覺得他呆板的很,像塊木頭。沒想到這時候來的倒是挺及時。
冥木從後面走上來,身穿暗綠色的暗紋斗篷,他身材高大,斗篷罩在他身上,透著神聖之感。
斗篷之下,露出鋒利的下顎線。
他走到冥土身後,長臂一伸,將人扛在肩上,若是以前,冥土非要和他打上一架。
可現在他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老實的趴在冥木的肩頭,披風蓋在他的頭上,無聲無息。
冥木扛著他向上走,把他帶到了判官司。
九冥司一共有五個判官,分別是金木水火土。
他們五個掌管著不同區域的閻羅,也就是九冥司遍佈在天下的情報處,每個情報處由一個閻羅掌管。
冥木把他放在床上,轉身去找冥水給他療傷。
“啊……”冥土被胸口疼醒,眼皮緩緩抬起,看到一截手臂,再往下是手掌,那手掌正用力的摁著他的胸膛,要不是看到有白色的藥物,他幾乎以為冥水想借機謀殺他。
“輕一點……”他疼的齜牙咧嘴的,聲音嘶啞。
冥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下力道重了些。
冥土咬牙忍著,額頭上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流,不少液體流入了他的眼眶,刺的他崩潰的閉上眼。
見他安靜了,冥水鬆了力。
她漫不經心的用繃帶纏著冥土的傷處,雪白的肌膚,襯著她寶藍色的眸子,顯得分外冰冷絕情。
“好了。”她熟練的用剪刀剪下多餘的繃帶,聲音清冷而無一絲起伏。
冥土閉著眼點了一下頭,翻過身,留給兩位救命恩人一個絕情的背影,頭頂上好似有片烏雲,下著失落的大雨。
而那兩位被用完就扔的判官,紋絲不動,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怎麼弄的。”冥木站在一旁,面上的表情與他說話一樣,沒有任何的情緒。
冥土依舊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你哥就在九冥司。”冥水神色冷淡的給負傷的冥土添了一把火。
冥土猛地轉過頭,惡狠狠的瞪著冥水,一點就著,“敢告訴我哥,我就殺了你!”
“哦。”冥水無所謂道。
冥土也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情況,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但若是他們把這件事告訴他哥,他不知道會被變著法子嘲笑多少次。
他哥是九冥司四大殿主中,令人聞風喪膽的千面鬼手,有著近千張人皮面具,換臉就像換衣服一樣簡單,並且快的令人髮指。
前一秒是謙謙君子,後一秒便化身奪命妖姬。
有一次他不小心著了別人的道,休養了兩天,那兩天可謂是他人生中最黑暗,最抓狂,最絕望的兩天。
他的好哥哥,會化身成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無時無刻的噁心著他。
來給他換藥的冥水,是他的好哥哥。
來給他送藥的下人,是他的好哥哥。
來給他寬衣的奴婢,是他的好哥哥。
來給他傳情報的手下,依舊是他的好哥哥。
……
如果以為他接近冥土,是為了能更好的照顧關心他,瞭解他的情況,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他在假扮冥水給冥土換藥時,會故意在冥土閉眼休息的時候,突然間用繃帶纏住他的嘴和鼻子,並且按住他的手腳讓他不得動彈反抗,直到快要窒息,才將繃帶解開,然後用冥水的樣貌捧腹大笑。
他在假扮送藥的下人時,會故意在湯藥中加入極苦的黃連,在冥土喝入藥時猛地捂住他的嘴,而後強迫他把剩下的藥全部喝下去,苦得他直流眼淚,乾嘔不止。然後繼續在一旁大笑。
他假扮奴婢時,會故意勾引冥土,把他弄的面紅耳赤,就在他半推半就的上了床,脫光了他的衣服後,猛地掐了一把他的屁股,起身大笑他的玩意兒小。
他假扮傳情報的手下時,會突然閃到他身邊掐住他的命脈,逼他求饒,嚇得他顫抖不止,準備赴黃泉路時,猛地揉一把他的臉蛋,大笑著說他沒腦子。
……
他這輩子都不願再回憶那兩天,那簡直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恥辱!
自那以後他便疑神疑鬼,看誰都像是他哥假扮的,做事都多留了個心眼,才得以在他哥的魔爪下苟活至今。
若是讓他哥知道,他又受傷了,不知道會怎麼變著法子折磨他,戲弄他……
冥土轉過身,為了保住這條小命不被他哥玩死,不情不願的將閻羅被殺及自己受傷之事全盤托出。
“應該是幽州的人。”冥木淡淡道。
冥水點頭,“膽子不小。”
九冥司判官就相當於九冥司的門面,對判官下手,便是對九冥司不敬,對大司命不敬。
對大司命不敬,當千刀萬剮,永世不得超生。
“要將此事同冥金說嗎?”冥木面無表情的問。
判官以金木水火土排位,冥金是判官之中地位最高的。
冥土惡狠狠道:“說有什麼用,他們定然是幽州的人,我們又不能進幽州。”
“引蛇出洞。”冥木木著一張臉提議道。
冥水看過去,“如何引。”
冥木面無表情的沉思了一會兒,而後在兩人的注視下,被寄予厚望的冥木淡定的搖了搖頭。
……
事情最後還是被冥金知道了,他坐在座上,根據冥土的描述判官五人均未見過,幽州之人這點無需懷疑了。
冥金摸著下巴沉思,座下是雙手橫舉端著木桶扎馬步的冥土,另外三人站在一邊,嚴肅的看著他受罰。
嚴肅自然不是心疼他,而是都在想要如何解決眼下的麻煩。
見罰的差不多了,冥金抬手,冥土猛地卸下手裡的木桶,蹲在地上喘氣,汗水順著脖子流到衣襟裡。
受罰並不是因為打架輸了,而是因為丟了九冥司的解藥,解藥是判官發給閻羅的,有著固定的份額。
冥土所管的閻羅丟了解藥,那情報處所有的黑衣人便沒有了保障,如今閻羅已死,線索在這斷了,冥金向上級請示才保下了情報處的黑衣人不會毒發身亡。
如今解藥外流,若是被研究出其中的配方,那對九冥司來說是致命的威脅。
而他們五個人一個也逃不掉,若大司命追責,他們美好的判官生涯便落幕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拿回解藥,至於進犯幽州,也是無奈之舉。”冥火皺著眉,臉上的不耐煩毫不遮掩。
冥水冷色道:“可那是死令。”
觸犯即死。
“那你們說怎麼辦,現在時間拖得越久,風險越大。何況我們五人偷偷行動,我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
冥金凝視著冥火,“你當魑魅魍魎,四大殿主是死人嗎。判官全部消失他們會毫無察覺?”
冥火想反駁,可看著冥金陰沉的臉,他只好壓下心中的怒意,忿忿的別過臉。
聽到他們的爭吵,冥土心裡不是滋味,“我去幽州解決了他們,這事是在我的閻羅手下發生的,我來解決。”
“就你?”冥木那木頭臉上是明晃晃的不信任。
“夠了。”冥金閉著眼,手摁在太陽穴處輕輕揉著,“你們覺得他們為何要偷解藥?”
“以此威脅九冥司?”
“不,他們是要救人。”
“什麼?”座下四人除了冥木保持著一張木頭臉,剩下的人臉上多多少少都有些吃驚。
“在閻羅要殺他們之前他們並未對九冥司不利,殺了閻羅之前索要解藥是想救被遣派來殺他們的黑衣人。”
“不可能,那男人一看就是亡命之徒,殺伐果決。”冥土擺擺手,表示自己是絕對不認同這種假設。
“不是還有一個女人嗎。”
“她……”看起來確實不像是逞兇極惡之人,相反她衣袂飄然,黑髮如雲,纖腰曼妙,美目流盼……
冥金繼續道:“對九冥司並無敵意,卻拿走解藥,只有這一個解釋。而且他們悄無聲息潛入,想必是與黑衣人合作。”
確實說的通。
冥金笑道,“若是如此,便好辦了。”看著座下四雙眼睛齊齊盯著自己,他的心得到極大的滿足感,朝他們欠揍的眨了一下眼睛,賣起了關子。
冥木依舊木著一張臉。
冥水習以為常的冷麵等待後文。
冥火無語的翻了一個白眼。
冥土睜著求知的大眼睛恨不得把冥金的嘴巴撬開。
冥金裝模作樣的輕咳一聲,靠著座背,舒展了一下身子,不緊不慢道:“可以將牢獄中的罪人換上百姓的衣服,將他們殺死留在幽州地界不遠處。誘他們出來。”
“這些人與他們毫不相干,他們會上鉤嗎。”
“等著吧。”冥金施施然起身,從容的自臺階上走下,吩咐道:“立馬去安排,拿回解藥刻不容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