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蝶閣的人都叫來後,原本寬敞的主殿顯得有些擁擠。

我拿出了一張幽州的地圖,把幽州分為五個地域,分別為北平、南陽、西陵、東城和臨安。

並在各個地域設區管和衙門,第一步是先要劃分地界,劃分好後百姓雖可以自由進出,但都要做好登記。

但幽州畢竟零散慣了,若是突然受到管制,肯定會引起不滿,我看著座下的人問他們的意見。

曲竹想了想說:“可以先對歸順的百姓進行保護,讓他們免於土匪、強盜、刺客等威脅,其他人嚐到甜頭便會跟風,到最後順理成章的管制。”

白虎不屑道:“幽州這麼大,這也太理想化了,百姓這麼零散,很難每個都照顧到。”

玄武皺眉看向我,我平靜的回望,然後看向其他人,“開始範圍可以小一些,我們先在幽州的中心也就是禁淵的附近劃分一個小的地域,這個地域裡的百姓能受到禁淵的庇護,周邊的百姓可以主動歸順而後劃入地域內。但他們需要定期向禁淵交保護費也就是之後的賦稅。這個費用可以變通,富多貧少,達到劫富濟貧的效果。”

我示意雲野給我倒杯茶,倒好後他小心的遞給我,我接過,輕抿一口,繼續道:“總之要保護域內百姓不受惡勢力的侵擾,另外你們可以看看地域內正被買賣的奴隸,讓他們為禁淵所用,禁淵現在最缺的便是人。”

“再去青樓看看,暗香樓也是,看到有能力的便想辦法留下。誰留下的若是個苗子便歸誰,你們之後都是當幽州邊王的人,現在也得好好鞏固一下自己的勢力。”

聽到這,青風、青月、青雲立馬跪下,“我們誓死追隨閣主。”

我皺眉,“不行。到時候會劃分個單獨的地域給你們管轄,別讓我失望。”我抬手令他們起來。

然後把玄武和闌銀留下,讓其他人先出去。

玄武似是早有預料,沒有很驚訝。

“姐,怎麼了?”闌銀疑惑的撓頭。

我對著玄武輕抬下巴,“那是無忌師兄。”

“什麼?”闌銀整個人愣在原地,五官因震驚而靜止著,僵硬的轉身看向闌無忌,然後猛的朝他撲過去,“無忌哥,你還活著!”

闌無忌鎮定的抱住闌銀,轉頭看向我。“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笑而不語,端起茶杯朝嘴裡送了一口茶,“你自拜入父親門下後,我一直偷偷觀察你,看看你哪裡得了父親青睞。便發現你說謊時有個習慣。”

“什麼?”

“拇指會抵著食指的第二個關節。”

闌無忌先是眯起眼睛,然後垂頭看了自己的手一眼,笑了,“不愧是師傅的女兒。”

我淡笑著,轉頭看著還在發愣的雲野,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臉,“玄武是我父親收的徒弟,我父親為他取名為闌無忌。”

他還是沒緩過神,“所以之前……”

“嗯,之前我在試探他。”

會想起自己之前幼稚的舉動,雲野有些懊惱,我摸了摸他的頭,看向闌無忌,“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是怎麼活下來,還為禁淵做事的?”

闌無忌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嘆了口氣,說:“剿殺闌家的人是老淵主,他看不得月閣不服從禁淵,便痛下殺手。當時我因故外出,回來時闌家已經遇害,我便跟著禁淵殺手才得知此事。之後我一直潛伏在禁淵藉機報仇。我發現老淵主的二兒子變態扭曲,做蠱人,而大兒子有終日不見人,我就開始暗中調查主上,發現主上並非惡人,便想辦法替主上做事,借主上之手滅了老淵主。”

聽完這些話,我覺得我的血液都凝固了,原來不是什麼所謂的仇家,是老淵主,他看不得月閣獨善其身,便殘忍至此。實在是可恨至極。

闌無忌話音剛落,雲野整個人就抖的厲害,嘴裡一直在呢喃,不知在說些什麼。我立馬把他抱在懷裡,可雲野的狀態並沒有轉好,而是抖的更厲害了,“不是的……不是的……對不起……對不起……不是這樣的……”

他的眼睛充血,額頭、雙臂的青筋暴起,身體變得滾燙,身上的肌肉也在衣服內隆起,衣服的不少處瞬間開了線。

“怎麼回事!”我看向闌無忌,闌銀已經不見了,想來是闌無忌讓他先下去。

闌無忌的眼中一片清明,顯然先前的一切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當時老淵主是讓主上帶隊去的……”,一聲驚雷在我耳邊懵的炸開,那一瞬間我聽不到任何聲音,耳鳴的感覺令我腦子發暈發脹。

怎麼會這樣……是雲野滅了闌家……

雲野靠在我身上發抖,神智不清。可我卻已經沒有餘力去安撫他了,渾身上下的每一寸面板都被冰凍住了一般,難以動彈,就連呼吸都成了一種困難。

窒息感令我恐懼,我覺得有人掐著我的喉嚨,我把手放在脖頸上,想把那隻掐著我脖頸的手拽下去,可是我什麼也沒有摸到,只摸到了自己那脆弱而冰冷的面板。

“闌羽衫!你清醒一點!當時主上只是領命,並沒有動手,你冷靜一點!”

“主上!闌羽衫不行了!”

就在意識要模糊之時,口中突然被渡進了氣,我猛地喘氣,虛弱的睜開眼,雲野驚慌的面容逐漸呈現出來。

看到他這副樣子,我有些心疼。我不怪你,雲野。

我想告訴他,可我卻發不出聲音,我的耳邊滿是雲野的對不起,帶著他的哭腔,我好想抱抱他,和他說沒關係的,我不怪他,可是我的身體卻動不了。

造化弄人,天意難測。

我不知道為什麼上天要這麼對我們,為什麼偏偏是我們,有這麼多的陰差陽錯,為什麼偏偏是我們一路荊棘滿地,不得善終。

為什麼在我以為,可以帶著愛的人,完成闌家祖訓時,要殘忍的告訴我,我的愛人是我的滅門仇人。

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我能感到我的心正一片一片的撕裂開,鮮血淋漓。我抬手捂著心口,喉嚨驟然一痛,一股血腥味用了上來,燻的我頭昏眼花,我低頭一咳,噴出了一口鮮血,便暈了過去。

我隱隱能感到自己被放到了床上。

另一邊。闌無忌和嶸木正對望著,闌無忌眼裡平靜的如同一片湖,而嶸木眼中憤怒的好似有一把火。

嶸木捏緊拳頭,“你從未和我說過你與主人的關係,還有我剿滅月閣的事。你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為什麼……”

他的聲音嘶啞而暴戾,像是在隱忍著什麼。

闌無忌並沒有被嚇到,“她遲早會知道,國泰民安是闌家的祖訓,與其讓她在立國之後知道,不如讓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如果她接受不了,那她便也無法完成闌家之願,因為你是淵主。一切都看她的選擇,在她眼裡那些所謂的倫理道德太重了,這必然會成為她的軟肋。”

嶸木怒吼,“可是她會不要我的!我是她的仇人!滅門仇人!”

“可是這不要怪你,你是被逼的。”

“但這改變不了什麼……是我帶人滅了闌家……這是事實……”嶸木的頭垂了下來,掛在脖子上,他的眼睛空洞無光,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

闌無忌並沒有因此動搖,堅定道:“我也是闌家的人,我可以接受,她便也可以。你要相信她。”

嶸木苦笑著,“我是不相信我自己,我不過是她的一條狗,心情好了逗逗我,心情不好便放一旁晾著。現在我是一條咬死了她全家的惡狗,她不會原諒我,更不會接受我……”

他失魂落魄的說著,眼淚從眼框接二連三的滴落。

“闌羽衫她愛你。”闌無忌肯定道。

嶸木冷笑著搖頭,“她從未說過……無論我說多少次,她都未曾回應我……”

“有些東西不需要宣之於口,我瞭解她,她愛你。”勝過了愛自己。

可嶸木依舊那副丟了魂的樣子,闌無忌頓時有些無措,這件事他本來有千種萬種辦法說出來,甚至爛在肚子裡。但他偏偏選擇了在兩人都在的情況下說,就是為了讓他們能認清自己的心。

他這麼做,確實有些一意孤行,但闌羽衫,闌家唯一一個傳授了所有闌氏劍法的人,有資格知道闌家滅門的真相,也應當清楚的知道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老淵主,而不是嶸木。

闌羽衫現在是闌家之主,她需要振作起來,重振闌家,這些都是她必須要經歷的,只有經過千錘百煉,才能無堅不摧。

雖然有些殘忍,但是越是逆境,越能磨礪意志。

鳳凰涅槃,慾火重生。

知道真相的闌羽衫,便不再是闌羽衫,而是揹負著整個闌家的使命,作為闌家的少主,將闌家的祖訓,闌家人的榮光,昭告天下。

闌無忌說完,便離開了,留下嶸木一個人,嶸木擦乾臉上的淚,拖著空心的身子緩緩走向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