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陳年舊事

“趙縣令，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個交代，我就不走了。”女人十分強勢。

“給你膠帶，你快走吧。”趙行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了一卷膠帶，塞到那女人的手上。

趙行滿臉陳懇和祈求。

邊上的朱元璋的人看著都要笑出聲來。

好，好好好！

這小子總算有吃癟的時候。

“趙老弟，莫不是在哪裡欠下的風流債？”

朱元璋看熱鬧不嫌事大，在一邊拱火。

女人這才看向朱元璋，上下打量了一番，接著又看向一邊的劉伯溫，迅速將目光收了回來。

她順手接下，塞進懷裡，接著說道。

“我說的不是這個膠帶。”

“我就問你，你到底把我丈夫弄哪去了！我一個明明有相公的女人，現在活得和寡婦似的。”

她一張臉上滿是怨氣。

伸手向黑子和坤子推了進去。

“縣令大人，也別叫這兩個傻大個兒來忽悠我。”

“誰不知道他倆都是聽您的吩咐辦事？”

趙行尷尬一笑，抬頭看天，又低頭看地。

說著，女人聲音哽咽起來，看向趙行。

“你就告訴我，我家那個死鬼到底是死是活？”

趙行沉默，趙行為難。

“你猜猜？”

“咳咳……”

“我給你說個腦筋急轉彎吧……”

趙行連忙找了個藉口，掩飾自己的失誤和尷尬。

“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擁有四條腿卻不會說話，不會動？”

“是桌子？”那女人抽泣著回答。

“答錯了，是你家死鬼，現在真的變成死鬼了。”

一邊的朱元璋和劉伯溫等人一驚。

趙行這說的到底是什麼地獄級笑話？

朱元璋更是面色深沉。

丈夫已經去世，妻子上門來詢問原因，趙行卻處處掩蓋遮攔，到底是為何？

難不成……

那人的死和趙行有關係。

“這位夫人，你莫怕，如果是想討回一個公道，此時我等都是見證人，也能幫幫你。”

女人瞬間擦乾面上的眼淚，看了朱元璋等人一眼，翻了個白眼說道。

“我又不認識你們，在這兒說什麼屁話？”

“趙縣令雖然是個狗得不行的傢伙，但咱樂意。咱知道他狗。”

女人拍拍手。

慢慢悠悠的說道：“既然他真的死了，那我就回去了。”

趙行沉默，“慢走不送。”

女人走到一半，扭頭道：“回頭老孃改嫁，趙縣令記得送禮。”

“好，一定送到。”

看著人走了，趙行那向來玩世不恭的面上，帶上了幾分灰敗，沉默得不做聲。

而女人出門之後，硬生生的咬著牙，回到了家之後，才關上門，背靠著門板，身子滑下坐著，哭出聲來。

……

縣衙內。

“走吧，走吧，你們趕緊都走吧。”

趙行煩躁地將人往外推。

如果可以，他也不願意任何鳳陽縣的百姓死在外頭。

他想要每個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回家。

只是一旦當這件事情變成不得不做的壓力後，要只能咬著牙，拿命去做。

可朱元璋現在更不會走。

此事其中原委，他一定要知道清楚。

這些百姓，好生生的，到底是趙行讓他們去做了何事，才會連屍骨都帶不回來？

莫不是他私自販賣人口，讓良民變成奴隸，賣了出去？

看著面前三人都是一臉審視的看著自己。

趙行語塞。

“你們那是什麼眼神？行了行了，這事兒也不是不能說。”

長嘆一口氣，趙行坐了下來。

“大概三年前吧，我剛上任的時候，這地方是真他媽窮！”

“別的縣，百姓之間爭的是糧食，是田地。”

“可是鳳陽縣的呢？他孃的連屎都要搶！搶著給那些大戶倒夜香。”

“可是咱們鳳陽縣哪裡有什麼大戶？最好的，也不過是一天勉強能吃上兩頓飯，一個月能吃上兩三次肉而已。”

朱元璋微微沉默。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當初若不為此，他也不會造反。

可是，當聽到自己治理的天下，還有此等事發生，朱元璋的心中也不好受。

“當初我身為他們的縣令，父母官，也不能看著他們就這樣餓死。我只用熬三年，就可以離開這鬼地方。”

“可轉念一想，這地方都窮成這樣了，在我來之前的一場饑荒，更是讓百姓易子而食。我再也不管他們，誰還願意管他們？”

當初穿越過來，迷迷糊糊的餓著肚子。

出去找吃的，見著野外架著鍋裡面，帶著噴香的肉味。

當時都已經餓紅眼了的趙行，撲上去就想搶吃的。

就連手被鍋裡滾燙的水燙傷了都顧不上。

可將那肉拿在手裡一看，上頭孩子稚嫩的小手都還沒有除去。

想到這兒，趙行的臉都變得蒼白了幾分，捂著嘴乾嘔。

朱元璋見著他的反應不似作假，心中便知道，易子而食一事，怕是真的。

“可三年前，並未聽聞有易子而食一事上報。”

趙行冷笑一聲。

“那年之前，負責發放糧種的官員，將原本要給到百姓手上的良種賣給了別地的富商。”

“把心裡想想從他手上拿到良種，便只能以糧食錢財祈求他。可交完賦稅之後，一年的收成也只夠飽肚子。”

“有的百姓拿出糧食錢財去換，拿到了糧種，卻等不到豐收的時候就餓得奄奄一息。”

“沒有換的，就只能拿著劣種，或是往年自己攢下來的糧種來種。”

劉伯溫有些不解。

“可百姓自己手上的種子，也當是每年留下來的良種，按理來說，收成不會差。”

“朝廷下發的糧種，更多的只是為了救濟幫扶農戶。據我所知，因著同樣的種子，到不同地方，長勢也有所區別。”

“正如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地方百姓雖不懂這個道理，可種地一輩子的經驗，他們也更喜歡用自己的種子。”

趙行直接將他的話打斷。

“我知道你的意思。即便沒有朝廷的種子，百姓照樣能種好地。”

“可若是有人為了讓百姓不得不在他手上買優等糧種，從而惡意破壞田地呢？”

朱元璋此時渾身怒氣勃發，“竟還有人敢做此等事？為何沒人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