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食堂往南,最後一座宿舍樓邊上一條蜿蜒的小路一直走,就直通後山了。於小言明明是跟著張見超走進來的,誰知道天色黑了,一個轉彎,於小言就跟丟了!
不會吧,難道張見超真的是想不開?於小言只能加快腳步,憑著自己依稀不可見的方向感,搜尋張見超的影子。
9月份山裡的晚上已經有點蕭瑟清涼,起風之後沒穿長袖外套的於小言凍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或者準確地說,不是凍得,而是嚇得。山間的夜晚似乎寂靜地有點可怕,只有風掠過的沙沙聲作伴,還有些說不準是狼,是狐狸,還是什麼動物的嗷叫聲。
不知走了多久,“有人嗎?喂,有沒有人啊!”於小言一邊喊著一邊給自己壯膽,心裡不斷默唸“沒什麼好怕的,沒什麼好怕的”。走著走著,還是找不到方向,她開啟手機,想用手機導航,發現山裡訊號奇差,別說導航了,電話都沒法打。
更糟糕的是,此時天空中有幾滴雨點打在她額頭,要下雨了!沒有方向,這下進退兩難了!
只能一條路走到黑了,於小言拔腿飛快跑起來,她想的是,只要一直朝著一個方向走,肯定能回到學校的,不是自己學校,就是美院。反正總比留在山上強。
她的腳步越跑越快,誰知天黑中一個沒踩穩,整個人就栽倒了下去,失去重心的慌亂之中,身邊突然冒出了一棵小樹,長長的枝丫剛好能讓於小言夠著,於是她緊緊抓住樹枝,感覺幾乎要將它連根拔起,才勉強保持住了身體的平衡。
於小言使勁一撅,小樹的枝丫應聲斷裂,終於藉助小樹的力量把自己從斜坡上掰了回去。於小言驚魂未定,心想幸虧這裡有這麼一棵歪脖樹,不然剛才的後果不堪設想啊。
“誰在那裡?”張見超聽到動靜,返回檢視,終於發現了於小言。
於小言聽見張見超的聲音,循聲望去,只見離自己十幾米的地方確實有個人影,連忙回答道:“有人嗎,我是師範的學生。”
張見超聽見是於小言的聲音,喊道:“你怎麼來了?你待在那別動,我過去找你。”
終於找見他了,於小言心裡安定了一些,這時候才感覺到腿上一陣刺痛傳來,低頭一看,原來剛才那一個趔趄,腿上已經被劃了一個口子,鮮血汩汩地淌了下來。
“你受傷了?我看看。”張見超蹲下來,檢視著於小言的傷口。“還好倒是不嚴重,皮外傷,不過看樣子馬上要下雨了,得趕緊找個地方避雨。有了,再往山上走走吧,半山腰那裡有來往農民休息的小房子。”
“農民?這裡還有農民嗎?”兩人一邊走,於小言一邊問道。
“有啊,咱學校這邊的山上,本來就是一些農民叔伯的莊稼地,後來徵了地蓋了學校,這邊這些,你看有幾塊蘋果林,桃子林,那邊不遠還有一個養雞場,半山腰的房子,就是遇上天氣不好的時候,他們休息的地方。”張見超說道。
“哦?”於小言走累了,說話之間帶點氣喘,說道:“怎麼你對這邊這麼熟悉?”
“還不是潘斌那傢伙,他們試驗田的豆子每到成熟的季節,總是會被人偷走一些,他就找到我,希望我能幫他找到是誰偷的豆子,我看了監控錄影好幾天,發現監控有個死角,只拍到了一個頭戴圍巾的背影,所以才自己上山來看看的。那你呢,你一個人大晚上的上山來幹嘛?”
原來潘斌和張見超說的事情就是這個啊,於小言心想,她真是莫名其妙,竟然會以為張見超是想要尋短見。“我,我”於小言一時語塞,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樣的理由怎麼聽都會覺得很荒唐,而且自己說是跟著他來的,那不就是尾隨的痴漢行為嗎,於小言思考再三說道:“沒什麼,就是有點好奇。”
“那你這個好奇心不是一點點啊,太危險了,下次可別來了。”張見超走在前面,一面說著一面將沿路的雜草、樹枝什麼的撥開,囑咐於小言下雨路滑,讓她跟著他的腳印走。
就這樣淋著雨走了一會兒,到晚上9點多,終於到了半山腰的小房子,果然有農民伯伯和阿姨在裡面休息。知道張見超和於小言是附近大學的大學生,就熱心地收留了他們。眼看著雨越下越大,強行下山非常危險,只能在山上待一宿,等到天亮雨停了再說了。
另一邊女生宿舍裡,陳琰又一個人坐在書桌前,手裡捧著一塊手錶,若有所思地看著。這是一年前生日,張見超送她的禮物。
“陳琰,昨天的筆記借我看下。”舍友打趣道:“你怎麼又盯著這塊手錶出神啊,你是在看手錶,還是在想送手錶的人啊?”
“別瞎說,我,我今天只是想收拾收拾桌子,碰巧拿起來看看。”陳琰有點害羞地說道。
“這塊手錶你都看了千八百回了,可是一天都沒戴過。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舍友坐在她身邊問道。
陳琰默默地把手錶放回盒子裡,又輕輕地擦拭了幾下,說道:“什麼怎麼想的,註定沒有終點的事,就不應該有起點。”
“什麼終點、起點,你現在是在騙你自己知道嗎?我真是不明白了,那天你看到他和那個女孩的帖子,不是也翻來覆去半宿沒睡著嗎?有一天算一天,就算你要出國,他也會明白的啊,你做事一向乾脆利落,怎麼在自己身上就這麼優柔寡斷了呢?這樣,擇日不如撞日,你現在就給他打電話,給他說你的想法。”說著舍友搶過陳琰的手機。
陳琰去攔,已經晚了,電話已經撥了出去。
嘟...嘟...嘟...
十幾秒的時間裡,陳琰思緒已經比雨水還要凌亂,應該說什麼呢?這樣突然一個電話會不會顯得很奇怪?
還好,還好,他沒接,應該是在忙吧。
“喂?”電話那頭傳來張見超的聲音,他接了!
陳琰一時有點慌亂不知道說什麼,佯裝鎮定:“見超,是我。”
“恩,我知道。”那一瞬間,張見超彷彿等這個電話已經等了三年。但雙方依舊是沉默。
大雨嘩啦嘩啦地拍打著大地,於小言想起,當時她第一次見張見超,也是這樣的一個雨天。
“閨女,你腿上流血了,這裡有熱水和毛巾,快擦擦吧,要不該感冒了。”
“謝謝阿姨了。”於小言接過毛巾,看著張見超一直倚在門邊,好像一直在看雨,於是鼓足勇氣走過去,將其中一條毛巾遞給他,說道:“師哥,毛巾。”
陳琰在電話那頭,清清楚楚地聽到了這句“師哥,毛巾”,緊急打好的草稿已經全部被擊碎了,她待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張見超轉過頭來,於小言才發現他原來在打電話,連忙轉身走開了。
“陳琰?你是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嗎?”張見超問道。
“恩,是。”陳琰找了個由頭說道:“輔導員說,近期有個組織生活會要開,讓我們提早做下準備。”
“哦,好的,知道了。大晚上的打電話,是還有別的事要說吧。”
“沒,沒有了。”陳琰說道。
大雨依舊在下,陳琰趕忙結束通話電話,她躺在床上,一行眼淚穿過臉頰,她嘆了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那就這樣吧,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