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

“小的在,不知侯爺有何吩咐?”劉長河閃現行禮道。

“去把大山找來,我有事問。”

“遵命!”

須臾片刻過後,劉大山與劉長河一同出現在馮寶師徒面前。

“參見侯爺。”

“行了,自己人不需要這麼麻煩。”馮寶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而後問道:“大山,吾有樁密事,需汝親自督辦。”

“請侯爺明示,老漢定當辦得周全。”

“嗯,甚好。”馮寶接著道:“本侯意欲精研醫道,將行世人難解之事,故不可為人知也。”

劉大山沒敢接話,但一臉平靜無波的表情,卻說明了一切。

馮寶當然很清楚,身邊這些人忠誠度絕對沒有問題,可“解剖人體”這事,在大唐,實在有些難以開口。

不過,既然決定的事,也就沒必要想那麼多。

馮寶當即明言道:“行醫者,不明人之所以,談何其他?故吾意覓一處,剖死屍以辨明人體臟腑,如何?”

“侯爺,此事……”劉大山震驚之餘,顯得有些猶豫地道:“一旦為人所知,恐有損侯府名聲啊。”

“本侯起於微末,有何懼焉?”馮寶目光灼灼看向劉大山,再道:“本侯非常人,當行非常事!”

“侯爺無懼,老漢自當效力。”劉大山隨即單膝跪地,抱拳領命。

“起來吧。”馮寶道:“安排個地方不難,可死屍從何而來?爾等可有法子?”說著,目光掃過劉大山與劉長河二人,又道:“得是無主,或無人認領,莫要惹來事端才好。”

“侯爺,官府處決犯人或死於牢獄中甚多,略施手段得之不難。”

“不可!”馮寶搖首言道:“大山啊,此類死者,皆我同族,若非生前允之,還是入土為安。”

“同族不妥,異族亦不難也。”劉大山想了想道:“花些錢財,購買蠻夷戰俘即可。”

“戰俘?那可都是大活人。”

“侯爺,活人弄死不就成了,蠻夷而已,無人過問。”

“萬萬不可!蠻夷也是人,如此行事有損德行。”馮寶雖然表面上一言否決,但他心裡卻很清楚,這事兒在大唐,還真算不得什麼事,完全是自己曾經受過的教育決定。

只是這不行那不行的,屍體又該從哪兒來呢?

左思右想,又經商議後,仍無恰當方法,馮寶只能決定暫時擱置,只是讓劉大山先物色幾名可靠老兵以及在“寶莊鄉”裡尋一隱秘所在建房,至於屍體,再想他法。

馮寶並不是一個喜歡管事的人,可在“洛陽”待了些日子,總得去處理政務。

在家裡休息一天,在確定謝巖之子病情基本穩定後,馮寶帶著親衛,乘坐馬車來到“寶莊鄉”。

剛坐下,茶還沒沏好,即有胥吏抱來諸多文書擺上桌案。

馮寶看了一眼文書,跟著問:“可有急務?”

“回稟侯爺,皆要緊事。”胥吏躬身回道。

“知道了,下去吧。”

“喏!”

等胥吏離開,劉長河沏好熱茶,馮寶品茗兩口,方才說道:“長河,李督學想來快到了,汝代本侯去迎接,莫要失了禮數。另將這些文書送予王鄉長,請其批註,而後本侯用印。”

“侯爺,倘若王鄉長推辭,當如何是好?”

“不會的。”馮寶繼續品茶道:“鄉長牧守一方,本就是其職責所在,推給本侯,想得美!告知他,就說本侯接待李公,無暇應付,並此為常例。”

“遵命!”

老實說,如果只是一兩份文書,馮寶勉為其難看看,也就認了。

現在擺那個面前有這麼多,馮保是既沒有耐心,更加不想看,因為他很清楚,王德儉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要權,能夠全權處理“寶莊鄉”事務。

但馮寶怎麼可能如他所願?一個歷史上名聲不好的人,在馮寶心裡,哪怕能力再強,也不可能交給他那麼大權力。

雖說王德儉眼下投靠武皇后,但馮寶認為這傢伙在皇后心中份量比不過自己,以職權壓制完全沒問題。

只不過凡事都得找一個理由,所以馮寶提前派人去請李義府,就是為了防止出現這種情況,當然,他也確實有事要問就是。

“聽聞李督學上書申斥‘禮部’不作為,言辭犀利,頗有當年風采,著實令人傾慕。”馮寶在“公事房”門前迎接李義府道。

“哪裡哪裡,尸位素餐者,當受之也?”

“督學所言甚是,裡邊請。”

客套聲中,二人分賓主落座。

“老夫聽聞,謝侯之子感染重疾,幸馮侯藏藥,得以安然無恙,不知此藥乃何物?如此神奇。”

“你倒是訊息靈通。”馮寶心裡唸叨一句,表面上平靜無波地道:“此藥得之偶然,數量稀少,亦不可再得也,唉,也僅能治療數種疾病,談不上神奇。”

李義府沒再多問,他認識馮寶多年,知其性子,能說不會藏著,不能說問也無用。於是換個話題問:“馮侯請老夫前來,不知有何指教?”

“哪裡敢言‘指教’二字,實有事不明,欲請教之。”

“哦?但說無妨。”

“上,行‘封禪’,朝中擾擾,陛下頗有微詞,此事,督學料知曉也。”

李義府頷首不答,算作回應。只是心下卻在狐疑,不知道馮寶到底想說什麼?畢竟此事皇帝陛下已交由中書令許敬宗,旁人想插手也沒可能啊。

誰知馮寶卻問:“緣何李督學不曾上書?”

馮寶此話一出,李義府瞬間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大錯!

混跡朝堂,揣摩、逢迎上意,那是他李義府發達的根本,可此番“封禪泰山”一事,居然忘了上書表明心跡,實屬大意了。

其實倒不是李義府真得忘了,而是他本想著自己找到一個萬全之策,替皇帝陛下解惑,哪知道馮寶在朝堂上,三言兩語,用“求同存異”之說給解決了,如此一來,之前沒有上書皇帝的李義府就尷尬了。

“老夫……唉……確有疏漏,不知馮侯有何良方?”李義府覺得,他馮寶能提出這件事,應該就有辦法解決。

“建言聖人速裁。”

“何故?況,事交許中書督辦,‘禮部’擬定,老夫能如何?”

“‘禮部’上不能替陛下解憂,下不能酌情處置學堂事宜,此乃過也,理當追責。”

李義府聽聞此話,不覺深深看了馮寶一眼,心裡非常納悶。

一直以來,馮寶和謝巖二人除了埋首打理“衛崗鄉”、“寶莊鄉”和“新安縣”三地外,幾乎不管旁事,更不用說朝堂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人事變動。

但馮寶今日的說法,卻令李義府感覺他有心扳倒某位“禮部”重臣,是以沉吟片刻後,問:“上書陛下不難,然論及追責,當落何人為宜?”

“管他何人?‘禮部’上下一體,皆可問罪。”

“嗯……?”李義府先是大為詫異,繼而眼睛一亮,恍然明白馮寶真意。

上書皇帝陛下,彈劾問罪“禮部”,那都是官樣文章,關鍵是“禮部”自身有錯,沒有及時回覆關於“精英學院”官員任免許可權等一些事務,皇帝李治可以不理會,也可以拿這件小事去敲打那些禮部官員。

按常理而言,皇帝不會管這些事,一般丟給宰相們處理。

可眼下情況有些特殊。

大唐皇帝陛下李治決心赴泰山“封禪”,雖然把事情交給了許敬宗去辦,但具體的章程都由“禮部”制定,而“禮部”這幫官員,不見得會完全聽命許敬宗,只要他們願意,總能想出無數的方法拖延時間。

然而,皇帝和皇后可不想等,拖得越久越容易夜長夢多,只有儘快敲定日程,才好進行下一步準備。

皇帝不能無緣無故處罰官員,總得找個明面上說的過去理由,而李義府上書,不針對特定官員,單單指明“禮部”,這對皇帝李治來說就太重要了。

可以這麼說,皇帝收到這份上書彈劾奏章,就可以拿捏整個“禮部”官員,誰要是不積極配合擬定“封禪”,即可以此問罪。

如此一來,相信沒有哪個官員會傻到這種程度,用自己的仕途,去換取某位朝堂高官的授意。

“妙哉!妙哉!”李義府很快想通箇中關節,擊掌讚道:“兩封奏疏呈至御前,料無人再敢遷延,馮侯良策,果然高明。”

“李督學過譽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馮寶波瀾不驚地端起面前茶杯,慢悠悠品了一口,再放下道:“陛下‘封禪’,朝中官員定當隨行,怎可沒有李公乎?”

“馮侯之情,老夫心領。”

“欸……我等同朝為官,理應相互守望,不知督學以為否?”

“正是!正是!”李義府滿臉堆笑,頻頻頷首,顯得異常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