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鳴聲,廝殺聲、叫喊聲、聲聲入耳……
謝巖覺得自己被吵得心煩意亂的,睜開眼,坐起來,伸手揉了揉自己無比疼痛的後腦勺,剛想站起來,一眼就看到面前有個人,定神一看,竟然是那運動裝少年。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謝巖剛想有所動作,突然“啊——”的慘叫聲傳來,他轉過頭,尋聲一望,頓時就傻了!
透過眼前一排稀疏的灌木,可見一片戰場——
那是真正的戰場,成百上千的人,挺著長矛,揮著刀,還有少部分人騎著馬,來回衝殺,時不時地有斷肢飛到半空,捲起一片血雨落下。
很久很久,謝巖吞嚥了一下並不存在的口水,整個人象軟泥一樣癱倒下去,雙眼漠然地望向天空,張著嘴,喘著粗氣,腦子裡一片空白!隔上一會兒便喃喃自語地說:“這是哪兒?這是哪兒?這是哪兒?……”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周圍再無任何聲音,如地獄一般死寂。
謝巖漸漸地找回屬於自己的意識,眼中的一切也開始慢慢恢復“生機”。他看到了飄動的白雲,湛藍的天空,還有那偶爾飛過的鳥兒。
穿越了!謝巖終於明白髮生了!
他不知道這是一件幸事?還是一個悲劇?
從地上爬起來,再次看向運動裝少年,見他和雕像一般,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眼望戰場,張著嘴一動也不動。
謝巖沒有過去,哪怕僅有兩步之遙。
他從地上撿起一枚小石子,向運動裝少年擲過去,且無巧不巧地落在頭頂上。
“誰他媽砸我呢?”運動裝少年猛地站起來,破口大罵。
“怎麼樣?回過神了?”謝巖站立原地問道。
“警官是你!你……”話未說完,運動裝少年似乎想起什麼,轉首看向戰場,一臉恐懼地顫聲道:“這……這是哪兒?”
謝巖道:“我不知道這是哪兒,但我想,這裡應該是古代的某個戰場。”說完,他停頓片刻,加重語氣繼續說道:“我想——
我們是穿越了時空,回到古代了。”
“啥玩意兒?穿越?這事也能落我頭上?”
“為什麼不能?”謝巖反問一句,而後繼續說:“聽起來,好像你很開心。”
“開心個屁!”運動裝少年大吼一聲,對著謝巖憤怒地說:“要不是你沒事幹,死追我不放,哪能跑這來?現在完了!穿越了,再也回不去了。”
謝巖見他情緒又低落下去,生怕他再次回到那種“漠視一切”的境地,便開口大聲說道:“來都來了,怕什麼!好歹也有我陪你一塊穿越,要死,也是咱倆一起,有什麼可擔心的?”
“對啊!”運動裝少年自言自語地輕聲說了一聲,很明顯是把謝巖的話聽進心裡去,眼中也恢復了神彩,動作也自然麻利許多。
他上前幾步,衝著謝巖道:“我叫馮寶,警官你怎麼稱呼?”
“謝巖”
“謝警官,我想現在你不會再抓我了吧?”馮寶此言一出,顯然已回到正常狀態。
謝巖苦著臉說:“抓你?抓到後,我交給誰?”
“那現在怎辦?咱們跑路?”馮寶掃視四周,像是對自己說。
“往哪兒跑?”謝巖以問作答。接著,轉身對向戰場,看上片刻,自言自語地說:“不行,得過去看看,不然連回到哪個時代都不知道。”
“不用看了,這是‘唐朝’。”馮寶走近一些,繼續說:“打仗時,我看到有人穿‘明光鎧’和‘山紋甲’,還有人用‘陌刀’,這些都是‘唐軍’的主要裝備,不會錯的。”
謝巖詫異地看了一眼馮寶,心想:“你怎麼知道那麼清楚?”忽然心念一動,問:“馮三爺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爹,已經死了。”馮寶說完對謝巖又道:“扯那沒用的幹嘛,快想想法子,眼下怎麼辦?”
謝巖沒有立即回答,閉目思考一會兒,才睜開眼說道:“我們得先把身上多餘的東西扔掉,然後去找兩件唐軍衣服回來。”
“啥?”馮寶驚道:“照你意思,還得扒死人衣服穿?”
“那你說怎麼弄?現在咱倆這一身打扮,讓人看見,指不定當成妖魔鬼怪給打死了,不換衣服能行嗎?”
“行行行!都聽你的,你說咋樣就咋樣!”馮寶非常配合。
“走,找衣服去。”謝巖率先走出面前灌木叢,來到空地時卻沒看見馮寶跟過來,等上片刻,還是沒見人影,再等一會兒,就見灌木叢里人影閃現,很快,馮寶拎著一個東西走出來。.
謝巖掃了一眼,見他拎的是一把工兵鏟,雖然有點和日常見的不太一樣,卻也沒往心裡去,畢竟網上時常都有一些“軍用、訂製”等產品,鬼才知道是真是假。
匯合後,兩人繼續前進,進入戰場。
數百具殘屍橫七豎八的散落在曠野上,濃重的血腥氣,歷久不散,引來烏鴉,召來餓狼。
“食物”太多了,以至於餓狼無視兩個大活人在不遠處,專心享用眼前美味。
“哇”地一聲,馮寶實在受不了眼前慘象,彎腰嘔吐起來。
似乎被“傳染”了,謝巖終於也支援不下去,同樣彎腰嘔吐……
直到吐光胃裡所有食物,這才稍稍好些。
兩人以最快速度,找到看起來乾淨一點的屍體,飛速扒下衣服,再快步回到灌木叢前,各自大口大口地喘了一會兒粗氣,這才安靜下來。
“差不多了,快換衣服。”謝巖率先開始脫去身上衣服,同時說道:“記得把手機這些東西,全部扔了。”
“放心吧,沒用的都埋了。”馮寶脫得很快,眨眼只剩一條內褲。
謝巖也不慢,同樣只剩內褲,緊接著開始穿衣。
唐代的衣服,兩人都不會穿,摸索半天才找出門道,謝巖先穿上裡衣,用一條布帶紮在腰間,然後再套破舊軍服在外面。
“你怎麼還能用皮帶?還有,你脖子上的是項鍊,還是別的東西?快點扔掉。”謝巖發現馮寶身上的異物,不對不出言提醒道:“凡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東西,如果讓人發現,就會大禍臨頭的。”
“都在裡面,別人看不見。”馮寶說著,也開始套外面的軍服,嘴裡繼續說:“工兵鏟我也得留著,當是兵器好了。”
謝巖反對道:“不可以,這東西會害死我們的!”
誰知,馮寶異常堅定地說:“必須得留著。”
兩人邊穿邊繼續爭論,直到所有衣服穿好,馮寶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鬆口。
謝巖見他態度如此堅決,只好放棄說服工作,心中尋思:“大不了就對人說這是一把奇怪的鐵鍬得了,終歸還是有點像。”
“後面呢我們去哪?作什麼?”馮寶扛起工兵鏟問。
謝巖說:“得先想法子找到一個活人,要不然一頭扎進敵人的地盤,那可就死翹翹了。”
“活人?”馮寶狀若想起什麼,說:“剛才弄衣服的時候,我好象看見有個傢伙動了一下,就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
謝巖道:“甭管是不是眼花,帶我過去看看。”
“我不去!”馮寶想都沒想地說:“要去你去,那個死人堆,實在太恐怖了。”
“唉”謝巖嘆息一聲後,說:“你以為我想去啊,不去不行啊。”
“啥意思?”馮寶盯著謝巖,等他解釋。
謝巖道:“這鬼地方,不進死人堆裡找,我們吃什麼,喝什麼?難道穿越過來,就為了活活餓死?再說了,我感覺天氣降溫降得很快,不多弄兩件厚實點的衣服,今天夜裡就過不去。”
馮寶無語了,他不得不承認,謝巖說得非常正確,即使心裡有萬般不情願,還是緊緊跟上謝巖步伐,二度進入戰場。
馮寶有點記不清剛才在哪看到的了,只好一邊想一邊找,至於蒐集食物、水還有衣服的事,自然就落到謝巖頭上。
縱使有心理準備,兩個人還是不免被各種慘狀嚇到——
什麼花花綠綠的各種人體器官,缺胳膊少腿的屍體,單就一個一個模糊的腦袋,就讓他們數次閉眼繞過,若不是事先各自找破布堵住鼻孔,恐怕早就和上次一樣嘔吐不止了。
蒐集工作並不是很順利,除了找到幾個乾淨水囊,其餘找到的食物,衣物,都是被血漬汙染過,根本不能用,不得已,謝巖只能往戰場腹地走,祈望碰碰運氣。
走進去一百多米,謝巖發現前方有三、四個死人堆,看起來很不尋常,一般的死人堆,也就幾具收入屍體堆一起,沒有多高,可那幾個,明裡比人還要高,且,屍體也更多。
再走近些,謝巖終於看清楚,那是四輛大車,車上載有貨物,屍體就堆在貨物上,所以看起來很高,很明顯,圍繞著大車曾經
發生過非常激烈的戰鬥。
謝巖從地上撿起一把刀,依次將四輛車上的貨物裝劃開一個口子,這才發現自己運氣不錯,找到輜重車,車上大多是糧食,少數幾個大包袱裡裝得是軍服。他隨便挑輛車,先把屍體和多餘
的貨物全部推下車,僅保留三袋糧食,加上搬過來的兩大包軍服,湊成一輛,接著試推一下,發現還行,雖然很費力,好歹推得動。
推行一段,謝巖忽然發現馮寶不見了,他不禁高聲喚道:“馮寶,你人呢?”
“在呢!在呢!”熟悉的聲音先響起,緊跟著就看到馮寶站起來,同時揮動手臂呼喊道:“謝警官,你快過來,看看這傢伙
死了沒有。”
不大功夫,謝巖推車來到馮寶身邊,見他蹲在地上,頭也不抬地說:“謝警官,就是這個人,你快看看他是不是還活著?”
謝巖發現地上躺著的虯髯大漢,穿得竟是鎧甲,不由得冒出一句:“這人好象不一般嘛。”
“確實是不一般”馮寶隨即解釋道:“他穿得是‘明光鎧’,有很大可能是個將軍。”
謝巖仔細檢視了一下那人的瞳孔,又伸手試了試鼻息,最後探手摸了摸他的頸部動脈,這才肯定地說:“他還活著,趕緊弄上車,這地方血腥氣太重了。”
剛剛抬起傷者一點,謝巖突然道:“等會,先輕輕放下來。”“什麼情況?”馮寶不解地問了一句。
“他的傷口開始流血了,如果不立刻止血,他活不成的。還有,他左臂好像斷了,不接上覆位,就算不死,以後也是殘廢。”
聽完這話,馮寶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道:“那還救啥?我們啥玩意兒都沒有,再說了,正骨復位,是你會?還是我會?……”
“我會!”謝巖直接打斷馮寶的話,接著繼續道:“那邊有板車,拆兩塊木板下來做成夾板倒不是難事,主要是他腿上的刀傷,
傷口又深又長,光靠包紮沒用,需要用針線縫合才行,可……”
“這人很重要?幹嘛這麼想救他?”這次是馮寶打斷謝巖的話問道。
“當然很重要!你想想,我們穿越過來,等於是唐朝的黑戶,沒有身份,怎麼生存?又如何才能融入唐朝社會中?況且,我們不救活他,連現在在哪都不知道,難不成作流浪野人啊。”
馮寶似乎想明白了什麼,恍然說道:“按謝警官你的意思來說,只要我們救活他,就等於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又是個將軍,自然很容易地解決我們的身份問題,是不是這個道理?”
“是又怎麼樣?”謝巖說著搖搖頭,起身道:“走吧,大唐時代,還沒有醫用縫合針線。”
等他從馮寶身邊走過,忽然感覺自己被人拉住,轉過身就見馮寶站起來,對著自已咧嘴一笑道:“謝警官,你說的針線,我有。”他一邊說著,一邊解開自己外套的軍服,伸手入懷倒騰幾下,抽出了那條他不願意丟棄的皮帶。
這個時候,謝巖終於發現,那條皮帶比尋常皮帶厚得多,內側可見一個一個的金屬小方塊,他親眼看見馮寶按下其中一個金屬方塊,“啪”一聲,那片金屬彈起,然後馮寶從那彈起處,倒出來兩個小塑膠包。
馮寶將兩個小包遞送到謝巖手裡,說:“這東西,只有三套,一包消炎止血藥粉,一包是縫合針線,都是進口的,連拆線都不用。不過呢,縫合傷口這事兒,我可幹不了,你慢慢弄吧,我拆木板去。”
於是,兩人分頭行動,一個給傷員清洗傷口,然後作縫合處理;另一個去卸車上貨物,最後再想法子把大車拆散,以找尋適用的木板。
謝巖的確學過急救和簡單的傷勢處理,但真正意義上的實際運用,這還是頭一遭,難免有些忙亂,幸好傷者處於昏迷中,省去許多麻煩事。
等到馮寶夾著兩塊木板回來時,謝巖已經處理完一處傷口,正在縫合第二處傷口……
馮寶沒去打擾,而是在那傷者身上搜檢一番,除找到一點零碎銀錢外,並沒有其他什麼發現。
“別找了,這是打仗,沒人會把重要東西帶到身邊。”謝巖嘴上說著,手上沒閒著,沒多久便將傷口縫合完畢。
處理完傷口,謝巖道:“你去找件乾淨衣服,就在車上包袱裡,撕成布條,弄好了過來幫我,等把這傢伙斷臂接好,我們就可以走了。”
“行,有事您說,保證完成。”馮寶極其配合,說完就走。
又花了大約一個小時,兩人終於把傷者斷臂接好,用夾板固定住,最後小心翼翼地將人抬上大車。一人扶著一個車把手,同時用力前推,向遠離戰場的方向推去。
馮寶問:“去哪裡?”
謝巖回答:“不知道,反正離開越遠越好,萬一有人回來打掃戰場,那就完蛋了。”
夕陽下,他們合力推一輛車,行進在無人曠野之中,開啟了一段註定孤獨,卻又傳奇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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