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璞笑著說,“我當然知道你是我正妻,管孩子是你份內的事,只是,當時大嫂在,你總要給她臉面不是。”

這個江氏,從來就是個不省油的。

裴氏心中冷哼一聲,面上卻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模樣。

她拿了絹帕擦了擦眼眶,一雙眼裡淚光點點,“老爺,我是雲兒的繼母,她不服我,我認,但她一個姑娘沒有人教,我怕她走偏了去。”

“你要體諒我做繼母的難處,雲兒那丫頭,我若管得嚴了,被別人說是苛責,不管吧,若她哪日行差踏錯半步,她的一生就毀了呀!老爺。”裴氏語重心長,說到最後用帕子堵著嘴,抽泣起來。

常璞臉色漸漸凝重,他走到裴氏旁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勸慰道,“嫣兒,是我考慮不周,枉費了你一番苦心。”

裴氏漸漸停止抽泣,一雙淚眼幽幽地望著常璞,“老爺,二哥,我們這麼多年,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嗎?”

常璞心裡一軟,將眼前跪著的人拉了起來,“嫣兒,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

只是裴氏當家的這麼些年,常璞一點也不省心,少了名繡坊,常家日子一日不似一日。

“二哥,你若信我,從明日起,我就把雲兒帶在我身邊教導,”裴氏說,“春日宴也快到了,好歹是我常家的姑娘,怎麼說也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常璞笑笑,“這些都依著你,姑娘家是要學點規矩。”

裴氏嗔笑道,“若是我哪裡做得不好,二哥可以背後跟我說,人前一定要留我幾分薄面。”

“都依你,”常璞望著裴氏一臉嬌嗔的樣子,心裡一鬆,什麼煩惱都消散了。

——

“立規矩?”碧煙一臉疑惑的望著秋紋,“我們姑娘打小在老太太面前學的規矩,規矩好得很。”

“這是老爺安排的,裴娘子說,請姑娘明天寅時過去請安。”秋紋一副公事公辦的刻板。

“寅時?寅時天都還沒亮,裴娘子起來了嗎?”碧煙有點生氣。

“起沒起來那是裴娘子的事,去不去請安那是做女兒的本分,這原本不該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插言。”秋紋語氣雖然溫和,說的話卻讓人無法反駁。

碧煙一時語塞。

“好了,我知道了,”常落雲坐在梳妝檯前,對著銅鏡取下頭上的絹花。

“四姑娘既已知曉,奴婢就告退了。”秋紋朝著常落雲行了個禮,不卑不亢退下。

這倒是個好的,只是跟錯了主子。

常落雲將絹花放在盒子裡,拿了梳子梳著頭髮。

“姑娘,我看裴娘子就是故意針對你,什麼立規矩,這原本就是找的藉口。”碧煙一臉憤懣。

常落雲慢慢地梳著頭髮,淡淡地說,“你去找吳媽,讓她聽著點,如果五姑娘去裴娘子房間,便來叫我。”

吳媽就在裴娘子院子,讓她聽著,最合適不過。

——

昨晚上常璞歇在裴氏房間,裴氏早上的時候就起得有點晚。

秋紋一直等到她起床,才打了水進來侍候她洗漱。

“昨兒你跟她說了沒有,今天過來立規矩。”裴氏接過秋痕手裡的軟帕洗臉,“她早上幾時過來的。”

“四姑娘還沒過來。”秋痕將用過的帕子從裴氏手裡接過來,遞了香膏給她。

“沒過來?”裴氏手一頓,笑了起來,“意思是我說的話被她當做了耳旁風?”

秋痕沒有說話,端起了盆子準備退出去。

裴氏不慌不忙地往臉上擦香膏,“這就是說,她完全不把我這個繼母放在眼裡了。”

她對著鏡子仔細照了照,將香膏抹勻,沉著臉站了起來,“秋痕,你去叫四姑娘過來,就說她如果還沒起床,我這個當孃的就去給她請安。”

“裴娘子要去跟誰請安?”一個女孩悅耳的聲音響起,常落雲雙手交疊身前款款走了進來。

“給裴娘子請安!”她微微福了福,笑盈盈的臉上略微有些驚訝,“咦,我還以為我來晚了,結果五妹妹比我還晚些。”

裴氏陰著一張臉,重新坐在梳妝鏡前,“你妹妹從小在我跟前長大,規矩學的好,如今可以不用學了。”

“裴娘子這話說的不對,”常落雲笑語晏晏,“若說常家的規矩,誰大得過祖母去?我從小在祖母跟前學規矩,在裴娘子眼裡都還是沒規矩,這五妹妹就更得要學了。”

“碧煙,我們進來的時候是不是聽說五妹妹還沒有起床?”常落雲笑著問。

“我們進來的時候,姑娘說約五姑娘一起來跟裴娘子請安,五姑娘跟前的紫燕確實說過五姑娘還未起床。”碧煙笑著說。

“蠢貨!”裴姨娘暗暗咬牙。

“紫燕確實是蠢,五妹妹睡懶覺這樣的事原本該瞞著,可見定是平日沒規矩慣了,覺得這也沒什麼。”常落雲找了個椅子坐下,又說,“這就奇怪了,五妹妹一向由裴娘子親自教導,如果連最基本的早睡早起都沒有學會,那裴娘子這規矩也真不算什麼。”

她眼睛一亮,調皮地說,“我正好可以稟了爹爹去,今後也就不用勞煩裴娘子了!”

裴氏一張臉扭曲的難看,卻又偏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應對。半天,她才壓下心頭的火氣,輕描淡寫地說,“瑤兒一貫起得早,只是昨夜等你回來的時候受了點寒,今早起晚了一些。”

“是嗎?”常落雲站起身來,一臉關切,“這樣說,她是為了我才受寒的,我就更應該去看看她了。”

裴氏有點尷尬,張了張嘴想要喊住她。常落雲彷彿沒有看見,轉身就往常落瑤屋裡去了。

裴氏無法,只得在後面跟著。

到了門口,常落雲只問了聲,“妹妹可還好?”就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裡人吃了一驚,呆呆地望過來。

“阿孃!你們怎麼來了?”常落瑤披著被子半躺在床上,手裡端著一碗湯糰,吃得正香。

驚訝之下,她竟然忘了把咬在嘴裡的半隻湯糰吞下,一汪黑亮濃稠的芝麻餡便沿著她嘴角淌了下來。

裴氏看到她的樣子,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

常落雲噗嗤笑了起來,“五妹妹,裴娘子說你受了風寒,我看你這樣子,不僅是風寒好了,而且胃口還好得很,就是讓你吃一頭牛,恐怕也吃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