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志默默欣賞著陸得淫所做的一切,問道:“我們不是英雄,我們只是過路人。這十萬災民就是十萬張胃,又豈是我等能解救的?”
陸得淫撫摸著冗長的鬍鬚,笑道:“累郡之災,並不是饑荒,而是那不周山的匪禍。”
“什麼?”景雲不解道,這城外已然是人間地獄,還不算災禍嗎?
“天道無常,人行有命,我陸某治理累碩已四十載有餘,所見饑荒不下十次。這次只不過規模大了些,餓死本就是他們的命運,是救不得的。”陸得淫無所謂道,如此狠毒的話語竟如尋常問候般,從他口中脫出。
瞬時間,景雲便紅了眼眶,悽慘的回憶又湧上心間,死死咬住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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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志一看景雲的模樣,便知曉了一二,果斷反問道:“你是累碩的候卿,就是此地百姓的衣食父母。孩子都被活活餓死了,這做父親的還無所謂嗎?”
陸得淫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抿了口酒杯裡的山月紅,喃喃道:“別擾了我這內殿便好。”
萬千鄉民的生死還不如這小小的房間嗎?
眾人顯然被這觸目驚心的態度無語道,只見景雲的後槽牙都快被咬碎,眼看就要控制不住,留息卻突然開口道:
“要我們幫你除掉不周山的匪徒,憑什麼?”
“這位小兄弟是體面人,開門見山。”陸得淫來了興致,道:“我也不多語,你們需要什麼,我就能滿足什麼。”
“哼!”景雲冷哼道,這畜生哪會知曉他們此行的目的。
但陸得淫接下來的話語,卻著實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你們,就是獵魔者吧?”
“獵魔者?怎麼可能,我們只是過路的普通人罷了。”舒志趕忙解釋道,獵魔者的第二條準則就是不能在凡人面前暴露身份。
“英雄可不能撒謊哦。”陸得淫突然神情大變,嚴肅道:“我對諸位一直坦然以待,又為何戲弄於我?”
“獵魔者目的向來只有一個,那便是剷除魔族。諸位應該是懷疑此次糧食一夜消失,是魔族作祟吧。”
陸得淫的直覺向來很準,貴為候卿的他自然是知曉龍居和獵魔者的存在,對於這些如神明般的存在,誠實才是唯一交流的語言。
“我的需求很簡單,幫我消滅不周山的那夥盜匪,我就給予你們有關魔族的所有線索。”陸得淫直接開門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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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雖先是一驚,但很快便平靜下來,既然身份已經暴露,那便無需再隱瞞,舒志回應道:“除匪徒的事,我們不能答應。”
進行過信天之誓的眾人,自然是不可能傷害人類,即使對方乃窮兇極惡之徒。
“因為古老的誓言嗎?原來英雄也不是萬能的。”陸得淫居然連信天之誓也知曉,苦笑道:“我也不難為各位,只需要給我那匪徒老巢的地址,我自會發兵剿滅。”
“你先得告訴我們線索。”又是留息幽幽的聲音。
“哈哈,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啊。”陸得淫大笑道,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跟自己提條件的。
“無妨,請諸位仔細聆聽。”陸得淫長吸口氣,開始了介紹:
“說起這不周山,原是生靈聚集之地,乃是我累碩最出名的觀賞佳地。可三年前一位名叫崇霸天的偷馬賊,居然忽悠了一批鄉勇佔山為王,不許外人靠近。這周圍的鄉親多以捕獵野獸為生,自此便沒了活路,不知多少人被迫背井離鄉。”
“到了次年,這匪禍愈演愈烈。他們不知從哪弄來了一批鐵製武器,從此開始下山劫掠,殺人放火,搶奪民女,這周圍鄉親哪家沒被搶過糧食?一年的辛苦被那悍匪拿了去,不知讓多少人家破人亡。”
“到了下半年,崇霸天是忘乎所以了,居然趁夜晚偷襲我累碩城,殺死我十幾名兄弟,搶了三箱財寶,這他媽是禍膽保天了!我立馬發兵去不周山,準備徹底解決這幫畜生。可不周山雲霧繚繞,山峰險峻,這幫小賊又是東躲西藏,從不與我軍正面交鋒,好幾次發兵都是無功而返,真是欺人太甚!”
“可到了今年,卻是出了妖。這幫匪徒居然再不下山了,也再未出現劫掠民眾之事,只是封鎖著大山,不準任何人靠近,不知在籌劃著什麼。據斥候所報,在三個月前,曾在不周山腳處傳出怪異的嘶吼聲,那聲響絕不是一般動物的。”
陸得淫終於結束了闡述,言語中透出對於不周匪徒徹骨般的厭惡,繼續道:“三天前的粟米消失事件,很有可能,就是那幫畜生藉助魔族的力量做的禍事。”
聽完這大段的介紹,眾人對不周匪徒都有了初步的瞭解。的確,能讓千畝粟田一夜之間全部消失,絕不會是人力所為,兇手只可能是魔族。
留息心中的疑問並未消除,問道:“你說的這些只能算是推斷,有沒有更明確的線索?”
一條所謂的傳言確實不能成為判定魔族的證據,獵魔者們對於資訊的接受必須格外謹慎。
“所言極是,我這的確還有條線索,只不過。”陸得淫故意拖長了語氣,一臉神秘的微笑,道:“等各位提供根據地的地址,一定拱手相送!”
你這老東西!這是留息未脫口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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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短暫的對視,年輕的獵魔者們達成共識。隊長舒志答覆道:“謝謝陸候卿的款待及線索,事態緊急,我們先行一步。”說罷,他右手扶前,擺出作揖的動作,這是同等級的貴族才會做出的回禮。
很明顯,獵魔者沒有答應陸得淫的條件,他們自不會為了微小的可能性便深入大山。
“來日方長。”陸得淫也心領神會,也做出回禮的姿勢,以表敬意,同時給眾人遞上枚銅章,道:“遠來便是客,有了這令牌,各位便可在累碩城好生歇息。”
眾人沒有再寒暄幾句,景雲收下令牌後轉身便走,這瀰漫著銅臭味的宮殿在他眼中只是罪惡的象徵,是一秒也待不下去。剩餘的夥伴也跟隨著景雲的步伐,向著外殿走去。
“對了。”臨行前,陸得淫再次好心囑咐道:“各位若要閒逛,只在城北區域即可。今日是三老的壽宴,城南現在可是人頭攢動,好生擁擠。”
酒杯與瓷碟碰撞發生聲響,那是權力的聲音,陸得淫繼續享用著佳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