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方的男人,帶著瓜皮帽子,穿著馬褂長袍,年紀三十出頭,兩根小鬍子像極了老鼠須。

林棗眉頭微皺一下,上前喊道:

“趙保長!”

趙德兩根手指捏著鬍子,也不搭話,反而和老頭說起話來,

“空著的地還有多少?”

那老頭臉像個樹樁子,皺皺巴巴,一雙老鼠眼滴溜溜轉,

“不多了,之前來了不少災民,有人出了兩斤麥子換個好地,這政府的地,哪能說換就換?”

林棗沉默一會,見趙德有些不耐煩了,她出聲道:

“趙保長,我出三斤麥子要塊好地。”

趙德臉上露出虛假的笑容:

“我這的趙家村沒地了,後面徐家村還有一塊空地,那裡人少,是個好地方。”

說到這裡,他眼底閃過精光:

“徐家村裡還有一間空屋子……”

“你種地,有糧種沒?”

見林麥搖頭,那趙德臉上帶著笑意:

“我借給你糧種,倒是夏收秋收你在還給我。”

林棗不喜歡這方式,就是傻子都知道,到時候估計種的糧食大半都進趙德的口袋,她皺眉問道:

“我想買糧種?”

趙德一愣,沒想到這肥羊這麼肥。

就這樣,林棗花了兩百買了糧種,都是高粱。

說到最後,林棗身上的十二斤麥子留下一半給趙德當擔保費,又花了兩百買糧種。

林棗從懷裡掏錢,王福一直鬼鬼祟祟盯著林棗。

林棗給了錢,和那王福稱糧,他託長聲音:

“六斤麥子!”

林棗一臉不信:

“這是六斤半!”

老頭斜了一眼林棗:

“我王福從沒算錯賬,這半斤是手續費。”

林棗深呼吸幾次,才忍住沒給這王福一拳。

尊老愛幼也要看人!

做好這一切,趙德得意地站起來:

“去吧,去徐家村”

林棗跟在他身後,盯著趙缺德的後腦勺,恨得牙癢癢。

大路旁邊的小路,走了一個小時,到個小村子,大概二三十戶。

遠遠看到泥土建的房屋,周圍的地裡還有人在忙著做活。

山坡上玩的小孩,遠遠見到幾個身影。

“不好了,趙缺德來了!”

林棗嘴角忍不住勾起,這小孩真是童言無忌。

趙德臉色鐵青吼著:

“徐九宣!”

徐九宣立馬小跑過來,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頭上戴著毛巾,眉眼老實忠厚,臉上笑呵呵:

“趙保長!”

趙德陰陽怪氣說道:

“你小子好大的臉面,居然叫我等這麼久?”

徐九宣這才苦著臉道:

“這不是春耕嗎?”

“趙保長,你也知道去年的螞蚱那般多,這種時候,就得多費點功夫。”

趙德打斷他的話,不耐煩揮手:

“行了,行了!”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我來有正事,之前你說那塊空地,我現在安排災民過來,

趙德帶林棗去認了地,又去看了一間泥土蓋的屋子,院門也整齊,一點看不出是沒人住的樣子。

林棗很滿意,房子很整齊,看起來真是不錯。

“那塊地,給你種了!”

趙德指著一塊雜草叢生的地說道。

林棗點頭,表示明白了,趙保長從懷裡掏出一個章,伸出手對林棗道:

“居民證拿來。”

林棗拿出自己的居民證。

周圍幹活的人見到一個生面孔,都好奇地圍上來。

“林棗,民國二十六年生,女………?”

“女?”

趙德疑惑看向林棗,見她髒兮兮的臉蛋擋不住秀麗的五官,趙德立馬變了一張臉。

“你看你,是個姑娘也不早說,這麼大塊地,姑娘家怎麼種得了,我重新給你安排……”

林棗見他從尖酸刻薄變成色眯眯,兩副面孔都叫人作嘔。

她從趙德手裡拿過自己的居民證,四處看看,對著旁邊村民笑了笑,

“不用了,我看這裡就很好。”

“趙保長不用擔心,這麼遠的逃荒路,我都走來了,不就種幾畝地嘛。”

林棗徹底落腳了,現在她就是徐家村的人,她也不樂意跟趙德面前演戲了。

見林棗揹著包袱就要走,趙德也臉上掛不住,隔著老遠喊道:

“小臉小屁股,老子可不稀罕這種!”

隨後對村民眾人說道:

“瞧著就是沒福氣的樣子!”

村民哈哈一笑,笑得趙德尷尬,揮著袖子大步離開。

林棗轉身從地裡拿出一塊泥巴,顛了顛,狠狠扔出去。

“哎喲!”

趙德一個踉蹌,憤怒回頭咆哮:

“誰扔老子?”

只見剛才的村民一鬨而散,大家都擠眉弄眼,新來的姑娘是個厲害人。

林棗來到屋子前,準備好好收拾一番,這泥屋,做飯廚房和堂屋連在一起,右邊是一個小小的臥室。

而此時,徐久宣找到徐青。

“三妹啊,村尾那房子,趙缺德租給一個逃荒的姑娘,你說怎麼辦啊?”

徐青不在意地拔著草:

“人家姑娘逃荒來沒住處,等孟隊長回來,在到咱們家裡擠擠就行。。”

徐九宣氣悶道:

“我打聽到,趙卻德還用房子收了人家姑娘三斤麥子的租金,那可是人家的救濟糧。”

徐青一驚,救濟糧可不會多,要吃到夏糧收穫,那可有點困難,她風風火火往林棗家趕。

“有人在嗎?”

林棗剛放下東西,拿著掃帚準備簡單打掃一番。

聽到有人過來的聲音,她開啟木門,看到門口四人,很是詫異,

“你們是?”

徐青還挎著籃子,笑得一臉溫和,她見林棗警惕,笑著開口:

“我叫徐青,我聽說趙缺德拿了你不少糧食吧,咱們這裡多糧食得沒有,這有幾斤白薯,你給拿著。”

徐青眉眼舒朗,頭上也是戴著一條白毛巾,林棗見她很是親切。

見人家是送糧食的,林棗有些無措,只好讓一群人進來,不停擺手:

“不用了……”

話還沒說完,徐青帶著兩個女孩幫忙收拾起來,

“你就安心住下,咱們村子人少,都是老實人。”

又指著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道:

“這是咱們村長家的雙胞胎,徐歡和徐喜”

徐喜和徐歡燒著火,對林棗靦腆一笑。

林棗身上的冰冷警惕,一下衝淡不少。

徐歡和徐喜,長得一模一樣,梳著兩根麻花辮,甜甜地笑著:

“姐姐,你洗洗臉。”

“謝謝!”

林棗洗著臉,心裡卻暖洋洋,這地方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她洗完臉進來,徐青一驚。

白皙秀麗的模樣,一點都不像逃荒來的,氣質也不一般,徐青試探地問道:

“林棗,你是不是讀過書?”

林棗點頭,便說了自己來這裡的原因。

“等你雙胞胎哥哥?”

徐九宣皺眉,心裡猜測,要是林棗哥哥還活著,等了兩月,應該等來了,心裡有了不好的猜測。

“天殺的鬼子,多好的一家人!”

徐青氣憤地捶著桌子,龍鳳胎都送去讀書,一看就是開明又幸福的一家,現在留個姑娘孤零零在這世道。

林棗也情緒低沉。

此時,門外傳來咆哮聲:

“誰敢佔我星河哥的地,嚐嚐我陳橋的厲害!”

一個半大小子,虎頭虎腦,剛才就是他大聲喊趙缺德,他拿著一把紅纓槍衝了進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