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黑色黏液的痕跡,亓鏡三人追到了離悅色Club兩條街外的地方。

一座鬧中取靜的城中村近在眼前:斑駁的老屋交疊堆砌,幾條小路曲折錯綜,彷彿是蜿蜒的迷宮,串聯起琅華市區的脈絡。

他們沿著巷子深入,腳下的路坑坑窪窪,越來越窄。

不一會兒,一處岔口出現,成山的垃圾雜亂堆放,臭氣熏天,蚊蟲紛飛。

“就在這兒!”亓繼大喊一聲。

石敢當也眼睛一亮,冒著臭氣就朝垃圾走去。

腳邊全是破塑膠袋、舊衣服、廢傢俱、還有壞掉的玩具,它們被灰塵和汙垢覆蓋,隨意地丟棄在這裡。

石敢當咬著牙蹲了下來,伸手刨開面前的汙物。

一隻染血的絨球靜靜躺在地上,上面漂浮著一粒細小的碎片,正散發出微弱的紅光。

“怎麼會這樣?”石敢當不敢相信,被母親視若珍寶的帥盔,此刻竟然只剩殘骸。

“被打碎了。”亓繼失神地說道。

亓鏡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急切地問:“晶魄碎了會怎樣?”

“如果不盡快修復,與晶魄對應的劇情就會永遠消失。”亓繼答道。

“那怎麼行?鏡姐就是演了《白蛇傳》才拿了金梅獎的。”石敢當不顧惡臭,徒手撿起了絨球,“只要找到剩餘的部分,拼起來就可以,是吧?”

他回頭看著亓繼,眼神異常堅毅。

“嗯。”亓繼拼命點頭。

一旁的亓鏡眼神一凝:“找!”

三個人沿著石板小路,繼續往城中村深處走去。

路過一間平房的時候,亓繼突然心裡一震,停下了腳步。

她跑到門旁,隔著一扇小窗往裡窺視。

只見屋內光線昏暗,幾乎沒有什麼傢俱。

唯有一張破舊的桌子和幾張椅子擺在牆邊,桌子上沒有任何雜物,椅子也靜靜地立在那裡,彷彿從未有人坐過。

但是桌底有一絲幽光,血紅刺眼。

“這裡面也有一點!”亓繼望著窗內喊著,朝身後招了招手。

“太好了!”

亓鏡正欲拔劍破門,忽覺身後一陣陰風。

“你們找誰?”一個男人幽幽說道。

亓鏡心頭一緊,立刻轉身。

手中的劍順勢揮出,穩穩搭在對方的脖子旁邊。

劍尖緊貼著面板,冰冷的觸感讓對面的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竟然是悅色的酒保,昨天幫忙調監控的那位。

“哎?敢哥?哎?嫂子?哎?還有個不認識的妹妹?”

酒保伸著手指,挨個指著辨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指認犯罪嫌疑人。

亓鏡鬆了口氣,把劍放下,冷著臉說:“別亂叫。”

“你這劍挺帥,cos的誰啊?”酒保伸手想碰劍尖,被亓鏡往身後一移,躲開了。

石敢當一直盯著酒保,滿臉的不可思議:“孫強,你就住這兒?”

“對啊,房租便宜,上班又近。”孫強坦率地笑笑,掏出鑰匙,“不過,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路過,這不湊巧嗎?”石敢當答道。

孫強越過幾人走到房前,把門擰開:“進來坐會兒?”

……

幾個人圍著老舊的木桌坐下。

孫強把手裡的袋子朝桌上一扔,拿出盒飯,撇開一次性竹筷,就朝嘴裡扒。

看他吃得狼吞虎嚥,石敢當不滿地撇嘴:“也不給我們倒杯水。”

“不好意思啊敢哥,這屋沒水,您要喝的話,得去旁邊的開水房自己打,上廁所也得出門右拐,再走半條街。”

孫強一邊咀嚼一邊解釋,突然頓了一下,用手指從嘴裡摳出個小石子。

他把石子朝地上一扔,像沒事一樣,又繼續吃了起來。

“你這也太不方便了吧?怎麼不換個地方住?”石敢當掃視了一週,滿臉的嫌棄。

“哎喲,敢哥,您是飽漢不知餓漢飢,我是隻租得起這兒。我要是能有你那個爹,那我還不住大別墅?”孫強調侃地說道。

石敢當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似乎很不想他提到這件事。

亓鏡在旁靜靜坐著,百無聊賴。

她忍不住在桌下輕輕踢了石敢當小腿一腳,提醒他正事要緊。

石敢當心領神會,手順勢一滑,把手機“啪”地一聲掉到地上,然後假裝去撿,順手摸起桌下那顆小小的圓珠。

石敢當兩指一捏,轉了轉圓珠,突然開口問孫強:“哎,這什麼東西?”

孫強眉毛一簇,眼神聚焦在圓珠上,隨口答道:“不知道,垃圾吧。”

“這也不像你的東西啊,你不會金屋藏驕了吧?”石敢當故意陰陽怪氣道。

“我他媽這叫金屋?”孫強停住筷子,自己先吐槽了起來。

“這東西你的真沒印象嗎?再好好想想?”亓鏡問道,一臉嚴肅。

孫強認真地回憶了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哦!我想起來了,這不是敢哥你的東西嗎?”

“你還知道?”石敢當沒好氣地說。

亓鏡聽得有些迷惑,轉眼盯著石敢當,一臉疑問。

“我之前不小心把鏡姐的帥盔弄髒了,他跟我說能找人弄乾淨,我就給他了。”石敢當解釋道。

亓鏡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又看向孫強。

“是有這事,敢哥,你就說幹不幹不淨吧?”孫強又看石敢當。

“別扯,那這個為什麼在你這兒?”石敢當又舉起手裡的圓珠。

“今天早上下班,路過垃圾堆,我居然看到你的那頂帥盔被砸得稀巴爛,也不知道是誰給扔那兒了。”

“那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呢?”石敢當著急地問。

“我打了啊,打不通啊!”孫強兩手一攤,也急眼了。

仔細一想也是,早上那會兒自己確實還在《櫃中緣》裡吃瓜呢。

石敢當心裡的氣一下就消了,態度也緩和了不少:“哦,早上我確實有點事,可能沒訊號。那現在東西在哪兒呢?”

“我不是說了嗎?稀巴爛了啊!”孫強繼續說道,“然後我就打電話問上次幫忙清洗的那個人,看能不能修好,畢竟人家是專業的嘛。你還別說,人家可仗義了,二話沒說,直接打車從音樂學院過來了。來了一看呢,也覺得夠嗆,就把東西帶走了,說回去再想辦法。”

“那人誰?把電話給我。”石敢當拿出手機。

孫強眼睛往上一轉:“叫……沈軻佳,是個大學生。她暑假的時候來我們這兒兼過職,你還見過呢!不記得了?”

“沒印象。”石敢當淡淡地答。

孫強掏出手機,翻了翻:“電話在這兒。”

石敢當剛把臉湊過去,孫強又把手機一藏:“哎,敢哥,先說好,忙不能白幫。上次清洗是那個數,這次怎麼也要翻個番吧?”

“哎呀知道,等東西修好,少不了你的。”石敢當不耐煩地說。

“謝謝敢哥!”孫強笑逐顏開,這才把手機點開。

存完號碼,石敢當站起身,倉促地道別:“走了。”

亓鏡、亓繼也跟著起身。

“啊?不坐啦?我還說等吃完飯給你們點奶茶呢!”

“不用了,我們還有事兒,謝了。”

“謝什麼?幫敢哥的忙,一句話的事。”

剛剛找石敢當要好處的時候,他可不是這麼說的。

石敢當安慰地拍了拍孫強的肩膀,故意把手掌上的汙漬使勁往他的衣服上蹭。

“敢哥,反正你也知道我這兒了,以後有委託不用來悅色,直接來這兒也行。”孫強繼續刨著飯,隱約聞到一股酸臭,“嗯?什麼味兒啊?”

“會不會是你的飯餿了?我說你以後少吃這種便當,要麼不新鮮,要麼預製菜。”石敢當假惺惺地提醒道。

“哎呀 ,這不是沒辦法嗎?沒錢吃好的,也沒時間自己做。等我以後掙大錢了,那就不吃這個了,先苦後甜嘛。”

孫強坦然答道,他人窮志不窮,倒是樂觀得很。

從孫強家裡一出來,石敢當就立刻撥通了剛剛存的號碼。

“喂您好,我是孫強的朋友,聽他說我的東西在您那兒,所以想問一下……”

“你就是石敢當?”話筒那頭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清新柔和。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孫強告訴你的?”石敢當有些意外。

“不是。”沈軻佳輕笑一聲,“是向老師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