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導演領著另外兩人,抬著一副擔架,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導演上下打量著亓鏡,卻看不到她身上有任何傷口和血跡,臉上的擔憂反而更加明顯:“哎,多半是內傷,快去醫院!”
“其實我沒……”
不等亓鏡說完,導演一把將她抱起,放在擔架上。
亓鏡單手撐著擔架,想要下來,又被導演一把按住:“放心,醫藥費和營養費,劇院負責到底!”
“向老師,您也去醫院做個檢查。”導演轉身,又對向鏡如說道。
向鏡如搖了搖頭:“沒事,馮老師,你們先走,我待會兒讓小石陪我去。”
被叫小石的青年配合地點頭:“嗯,我送鏡姐去。”
導演點點頭,懸著的心稍稍放鬆。
“一、二、三,起!”抬擔架的人一聲號令。
眾目睽睽之下,亓鏡穿著粉色戲裝,臉上塗著油彩,就這樣被抬著離開。
幾分鐘後。
亓鏡躺在病人推車上,停在了CT室門口。
護工前腳剛一走,亓鏡一個鯉魚打挺,翻身下床,拔腿就跑。
她一個急轉彎,拐進衛生間,脫掉戲裝,露出藏在裡面黃白相間的戰鬥服和白色戰靴,胸前一顆五角星勳章熠熠生輝。
亓鏡跑到洗手池前,開啟水龍頭,擠出洗手液,瘋狂地衝洗臉上的油彩。
旁邊的水龍頭也開啟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到下方。
洗手的人從鏡子裡注視著亓鏡,盯了良久,忽然開口:“你就是剛才救人的那個女生?”
亓鏡猛然抬頭,臉上還掛著滴滴水珠:“你認錯了。”
青年回頭看了看地上的戲裝,關掉水龍頭,甩了甩雙手:“明明就是你。”
“你們這兒的廁所,怎麼不分男女?”亓鏡話鋒一轉。
“不是,大姐,這是男廁所。”青年嘴角一撇,指了指身後牆上的圖示,表情無奈。
亓鏡尷尬地僵住,兩眼一黑。
……
亓鏡坐在走廊冰涼的金屬長椅上,眼神空洞。
青年拿著兩罐咖啡走了過來,在她身旁坐下。
“剛才謝謝你。”青年遞給亓鏡一罐咖啡,“救了我媽。”
“你……媽?”亓鏡眼睛一瞪,不可思議地看著青年。
“我知道看著不像。鏡姐生我生得早,我顯老成,她又顯年輕。你這麼驚訝也不奇怪,我早都習慣了。”青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你為什麼叫她鏡姐?”亓鏡問道。
“我爸媽離婚了,我跟著我爸,他倆關係不好,我爸不讓我認她。不過她也不介意,反而很喜歡我叫她鏡姐。”
青年一口一個鏡姐,亓鏡聽得心裡毛乎乎地,總覺得在叫自己。
“不是,明明是我要問你,怎麼變成你查我戶口了?”青年眉頭一皺,轉眼盯著亓鏡,手往椅背上一搭。
亓鏡心不在焉,沒有回答,舉起手中的易拉罐,翻來覆去地看。
青年順手奪過罐子,輕輕一啟,又塞回她手裡。
“謝謝……小石?”亓鏡輕聲說道。
青年鼻子一皺:“不是, 小石是你叫的嗎?”
“呃,不好意思,那怎麼稱呼?”
“大名石敢當,就是辟邪化煞的那個石敢當。你嘛……”石敢當雙手抱臂,打量起亓鏡,輕笑一聲,“你看著應該比我小,那你得叫我一聲哥。”
亓鏡無語地一撇嘴,沒有接話,把罐子送到唇邊,抿了一口。
舌後突然觸到一股濃郁的苦澀,伴著醇厚的奶香,順滑入喉。
好奇妙的口感。
亓鏡從未喝過這樣的飲料,眼睛一亮,又抿了一口:“這是什麼?挺好喝的。”
“咖啡,你沒喝過?”現在輪到石敢當一臉的不可思議了。
“嗯,我們那兒沒有。”亓鏡聳了聳肩,坦然答道。
“其實……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想問,你到底是什麼人?穿著一身cosplay的衣服,赤手空拳能扛筒燈,卻沒見過罐裝咖啡……”石敢當說著,突然把臉湊近,視線壓迫,“難道……你是外星人?”
方才隔著厚重的油彩,根本沒看清清亓鏡的模樣,現在仔細一看:烏黑的眉毛微微上揚,掩映一雙灑脫犀利的明眸,秀美的鼻尖點綴其中,兩片飽滿的朱唇,唇峰高挑,如綿綿山巒之尖……
五官玲瓏,線條分明,亓鏡臉上帶著女性鮮有的英氣和俊美,實在是讓人移不開眼。
“等等,我認識你。”他一字一頓,語氣柔和。
溫熱的鼻息近在咫尺,氣氛瞬間變得微妙緊張。
亓鏡只覺得全身凝固,時間也彷彿變得靜止。
“絕不可能。”亓鏡立馬否認。
“你是亓繼,對吧?”石敢當把臉移開,坐正身體。
聽到這兩個字,亓鏡雙瞳驟然縮緊。
亓繼,是她妹妹的名字。
亓鏡一把抓住石敢當的衣領,異常激動:“你剛剛說什麼?”
“前兩天我們不是見過嗎?”石敢當無辜地眨眼,視線輕輕掃過亓鏡身上的戰鬥服,“你當時就穿的這件。”
亓鏡用力一拽,把石敢當從座位上拉了起來:“你在哪兒看到的?”
他一個踉蹌,差點失去平衡,連忙舉起雙手:“別激動!我又沒說不告訴你,你先放開我!”
亓鏡恢復了些許鎮定,把手撒開:“你在哪兒見的亓繼?”
“你不是亓繼?不過仔細看也是,你頭髮那麼長,個子也比她高。”石敢當理了理變形的衣領,把領帶重新系緊。
“回答我的問題。”亓鏡看著石敢當,嚴肅認真。
“在悅色。”石敢當眼神一鬆,淡然答道。
“那是什麼地方?帶我去找。”亓鏡語氣冷漠,像是在發號施令。
“憑什麼?你有手有腳的,自己去唄。”石敢當順手從椅子上撿起自己的黑色皮夾克,轉身就想走。
一個硬物突然抵在他的腰間,透過襯衫傳來冰涼的觸感。
“帶我去。”亓鏡靠近他的耳後,沉聲說道。
“大姐,現在是法治社會,你跟我裝什麼黑社會啊?還跟我這比劃有槍呢?”石敢當不僅沒慫,反而陰陽怪氣,說笑起來。
他不以為然地回頭一看。
呃,還真有。
只見亓鏡手裡握著一把白藍相間的手槍,造型奇異。
“這、這是玩具吧?”石敢當還是不太確定,但是聲音已經變得有些緊繃。
“剛才在臺下,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醒的嗎?”亓鏡緩緩說道,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石敢當喉結一滾:“原來那是你?你剛才給我餵了什麼?”
“剛才那顆只是薄荷糖。”亓鏡把槍又往他身上頂了一頂,“如果你不帶我去,那下一顆,就是真子彈了。”
“嚇死我了,還好不是痰!”石敢當眼睛一閉,鬆了口氣,接著睜開眼睛,“去去去,我帶你去!就當是報答你救鏡姐之恩了。”
亓鏡面無表情,握槍的手往後收回:“走吧。”
石敢當略作思索,把自己手中的外套朝她手上輕輕一掛,蓋住手槍。
“不想進局子的話,就把你的槍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