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無妄的老家,在宜安縣的新西鎮。由於長時間在縣城生活,與老家的親朋好友的聯絡逐漸減少,加上已經闊別故土二十多年。雖說只有差不多半小時的路程,但他們一家人仍然鮮少回到那裡。

這一天,新西鎮上來了一對前來租房的姐弟。這本來也不稀奇。新西鎮雖然只是個小鎮,但因其位於經濟相對發達的江蘇省,這裡也匯聚了不少的工業企業。因此,像這對姐弟一樣來鎮裡租房打工的人並不少見。

然而,令人費解的是,一般來這裡打工的人們通常對租房條件並不十分挑剔,只要保證水電設施齊全,再配備一些基本傢俱便足矣。可這對姐弟卻異常挑剔,幾乎跑遍了小鎮上所有租房中介,每一家都搖頭不滿意。問了才知道,原來他們是從事設計工作的,最近正在著手一個老屋改造專案。他們想找到一套獨立的房子,尤其是帶有一個寬敞院子的那種,以便將其改造成一家充滿鄉村特色的民宿。

俗話說,只要錢到位,玻璃都幹碎。

當那位美麗動人的姐姐豪氣地表示:“只要能找到我們心儀的房子,價錢絕不是問題”之後,小鎮上幾家中介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紛紛看在錢的份子上,立刻開始行動起來,到處尋符合姐弟倆要求的房源。

僅僅過了兩天,熊無妄便接到了一直在新西鎮上生活的四叔給他打來的電話。電話中,四叔興奮地問熊無妄他們家老房往不往外租,有人看中了,並且出價相當可觀,一年的房租竟然有五塊萬錢。

“四叔,我不想租。逢年過節,我們還要回去的。”電話這邊,熊無妄搖搖頭,略微有些苦笑。他們商量的價格明明有十塊萬塊錢,怎麼到四叔這裡,就變成五萬了?

“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固執呢?”電話那頭,四叔的聲音顯得有些焦急,他不禁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態,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口吻說道:“一年五萬塊錢啊!這可不是小數目!你知道嗎,前些天東邊邱嬸她們家房租出去才三萬!你這裡直接多了兩萬!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就不願意呢?”

聽著熊無妄似乎還是不為所動,四叔不禁再次加重語氣,繼續說道:“無妄啊,不是四叔說你,現在的錢有多難掙,你心裡難道沒點數?你一個月工資才多少?我跟你說啊,你要是再固執,我給你爸打電話說說去……”

“行行行,四叔,你就別唸了。我同意,我同意租了。反正也沒什麼大事,就全權交給您老人家處理好了。”熊無妄笑著打斷了四叔的話,聽上去似乎帶著一絲無奈和妥協。四叔不知道,實際上,讓改頭換面的林蘭蘭和古波去新西鎮租房子,正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儘管林蘭蘭和古波已經改變相貌,也擁有了新的身份,但三個人一致認為,他們仍然需要一個相對隱蔽的落腳點來規避可能的風險。而這個位於偏僻鄉鎮的老家房子,不僅地理位置優越,而且環境清靜,正是他們最理想的選擇。

新西鎮的夜晚確實很寧靜。晚上七八點左右的下班高峰期一過,整個鎮子彷彿陷入了一種淡淡的沉思。街頭巷尾,空空蕩蕩,只剩下偶爾飄過的幾縷微風和遠處傳來的幾聲犬吠。就連那街頭的燈火,也是意興闌珊,看上去昏昏沉沉的樣子。

熊無妄和莫雅琳兩人並肩而行,他們沒有選擇有路燈的大道,而是踏上了離老宅不算太近的一條曲折的小路。這條小路被茂密的樹木環繞,僅有幾盞昏黃的路邊燈點綴其中,正好為不想被熟人撞見的兩人遮掩不少。

莫雅琳,是林蘭蘭現在的名字。她現在的身份是新西鎮正在籌建的“靜謐鄉語”新民宿的老闆娘,更是熊無妄四叔招商引資回來的投資商,經過相關部門層層認證過的。

“謝謝你,無妄。”莫雅琳的話語如清泉流淌,透著由衷的感激與溫暖。她手臂輕輕一繞,便自然地環住了熊無妄的胳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用眼神制止了他想要掙開的舉動。她嘴角微翹,繼續道:“你知道嗎?你變了,變得更有魅力了。”

說著,莫雅琳微微撇過頭去,聲音如微風輕拂:“這種變化,真的很吸引我。”

熊無妄明顯一怔,隨即露出淡淡的笑容:“是嗎?人生路漫漫,或許我們每個人都在悄然改變。那你呢,雅琳?”他停頓了下,聲音裡帶著幾分輕柔的試探:“你是否也在這漫長的歲月裡,悄然發生了改變?”

內心猛然一緊,莫雅琳彷彿被某種情緒觸動。她迅速調整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平穩自然。她輕輕垂下眼簾,似乎在掩飾著眼中那難以捉摸的光亮,但聲音卻更顯輕柔:“無妄,變與不變,其實往往只在一念之間。但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變的。比如,我對某些事物的執著和信念。”

默默地凝視著莫雅琳,許久,熊無妄輕輕嘆了一聲,抬頭看向因夜色而顯得朦朧的遠方,輕聲說道:“蘭蘭,我有些話想對你說。長久以來,我一直有種感覺,彷彿我和你就是兩條各自延伸、永遠不會交匯的平行線。然而,儘管如此,我還是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說著,他的聲音變得更加柔和而真摯:“蘭蘭,信任在我看來是最為珍貴的東西。所以,我不希望你對我有任何隱瞞和欺騙。而且,我想你應該是明白我的,無論何時何地,無論面對什麼情況,我都會毫不猶豫、毫無保留地支援你。不為其他,只為守住那份最初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