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山,如果周十四在這裡,一定可以認出這個青衣道人就是老張。
在老張放下筷子後,已經過了十幾息,而那道威嚴的聲音響起之時他已回到了太虛觀。
萬家燈火,星河一道,風吹古木,月華如霜。
老張低頭把玩著手裡的月牙吊墜,緩緩收回視線,最後抬頭嗤笑一聲:“螢蟲之光,豈敢與皓月爭輝?”
雲海滾滾湧動,緩緩下壓,老張身形一動,已出現在上空。
青衣鼓盪,四周雲霧半點近身不得。
遠方傳來一聲獰笑:“姓張的,老子早就想跟你較量較量了!”
伴隨著這道震耳欲聾的聲音落下,彷彿有陣陣雷聲迅猛滾走於雲海之中,那些一閃即逝的電閃雷鳴,不斷從雲海四周滲透而出。
老張把吊墜收好,又隨手摘下葫蘆,豪飲了一口酒水,肆意灑脫。
五仙山那個短衣短褲正準備重新開一局遊戲的少年眉頭微皺,不滿的嘀咕道:“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話音落下,他的眼眸突然變成金色,神聖威嚴,又冷漠無情,一指虛按,太虛觀上驟然一亮,被一道紫金色的屏障封鎖,如同隔絕在一個小天地中。
做完這一切,他又恢復成了個宅在家中的少年樣,心安理得的開始了下一把遊戲。
“打吧,打吧,最好把狗腦子都打出來。”
與此同時,雲海被一隻金黃色的巨大拳頭,向下一按,沿途厚重的雲霧蒸發,轟出一個窟窿後,一道光柱落在老張身前。
老張凜然不懼,任由那金色的光柱向前,這聲勢浩大的一拳彷彿被一股無形的氣機牽引,近的一分便進無可進。
他沉聲道:“貧道無意與諸位為敵,藉助貴寶地修行,卻也不曾壞過你們規矩,如今貧道要走,諸位又何必相攔?”
將雲霧轟開一個窟窿的那位大漢肆意大笑:“哈哈,姓張的你是真不知道緣由,還是故意裝瘋賣傻?”
“看來今天非要做過一場不可?”
此時,老張仍立於虛空,腳步沒有移動絲毫,只是四面八方彷彿受到無形攻勢,呲呲作響,周身不斷濺射,綻放出白色電弧,不斷有如同飛羽卻大如山峰的“雪花”從老張四周墜落人間,只是不等落地,就已煙消雲散。
金色拳頭的主人已然臨近,只見他站立在窟窿的雲海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老張,放聲譏笑:“小小道士,恁會說大話,就由本座來陪你玩玩。”
仙門有一句俗語叫強龍不壓地頭蛇,老張此時的情形與之形容的約略彷彿,本身作為外來者,便受此方天地壓制,又與本土道境最高的修士動手,對方卻是天地同力,一增一減,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
若是從盤白山極遠處舉目望去,並且能破除幾位化神修士聯手造就的遮蔽法陣,那就能依稀看到無比壯觀的一幕:破開雲海的巨大窟窿上,一金色巨人,袒露胸膛,睜著金色眸子,一身怒意放肆意味。
“來!”
一聲怒吼如同神人擂鼓,巨人俯衝,一隻金色拳頭從雲海窟窿之中探出,落向老張頭顱。
老張右手高高舉起,掌心向上,阻擋那壓頂一拳。
巨人拳頭四周憑空生出三條閃電蛟龍,砸在張山手掌上。
閃電顏色分為三種,青紫,猩紅,雪白,看似混亂不堪,實則涇渭分明,並不交織藏繞,而像三張大網。
一拳一掌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碰撞的中心雷電交織,雲蒸霧騰,化作碎屑,又逐漸衰減。
老張猛然下墜百丈,他袖袍一掃,雲海翻滾,被無聲托起百丈。
天地像是拉開了兩百丈!
“再來!”
金色巨人一拳接著一拳,每一拳都勢如雷霆萬鈞,如果此地沒有被封鎖隔絕,恐怕這百里河山都要將毀於一旦,哪怕如此這一方小天地也變得搖搖欲墜。
五峰仙山上那個側躺著的美豔女子站起身來,慵懶的伸了個懶腰,身姿曼妙,曲線玲瓏,只見她赤著白皙的玉足,蓮步輕移,素手一招,一片片雪花飄蕩在太虛觀上空,雪花飛舞,劇烈湧動的雲海逐漸沉寂,彷彿一壺冷水潑在沸騰的鍋裡,雲層變得更加的幽深厚重。
轟!
又是被當頭一拳,金色巨人好像要把他砸入坑底才肯罷休!
老張稍稍轉過頭,看著手臂的衣袖被金色的巨人打爛,從拳頭蔓延到手臂,再到肩頭,一道道雷電在經脈裡遊走。
冰寒刺骨的雪花飄落,老張大袖鼓盪,卻不能完全阻擋它的侵蝕。
真是咄咄逼人!
“貧道這幾百年來調養生息,與人講理,都快忘記該如何鬥法了,既然你想死……”
老張雙指併攏,往前一拉,一把通體銀白的三尺長劍就落在他的身前,劍光清寒,劍身周圍的空氣扭曲,他左手握住劍柄,短暫調動全身法力一劍斬出,劍氣如虹,金色巨人似有所覺,前衝的身形突然頓住,握拳的姿勢換成格擋,腳步後撤,瞬間爆退,卻還是未能躲過,嗤的一聲,劍氣入體,有金色的血液灑落,在空中帶起一串火光,張山隨手一撈,金色的血液匯率在掌心上空。
吼!一聲龍吟,劃破長空,金色血液中有一條張牙舞爪的金龍衝出。
老張有點驚訝:“難怪如此皮糙肉厚,原來是條四腳蟲!”
“聒噪!”
說完,他的手心猛地劍氣縱橫,只聽得一聲哀鳴,那條袖珍小龍化為金屑消散在空氣中。
遠方,塵煙四起,金色巨人捂著胸口從一堆廢墟中爬出,跌坐在地上,胸前血肉模糊,狼狽不堪。
巨人已經恢復成了一般大小,身上金光暗淡,他一聲震怒:姓方的,你還要看到什麼時候?”
高空之下,傳來一聲嘆息,剛才還在打鐵的魁梧男子,出現在了某處,併攏雙指作劍,輕而易舉的破開雲海,一斬而下,攔住了張山的第二劍。
“道友得罪了!”
白衣男子盤腿而坐,雙拳撐在膝蓋上,左拳緩緩抽出一根食指,屈指一彈。
一柄飛劍懸停在身側,隨著手指不斷變幻,第二柄第三柄飛劍接連降臨人間。
十很指頭對應十柄飛劍,飛劍形態各異,紅光紫氣赫然。
一線排開,懸掛於高空。
“百年前界門異動,道友窺伺五仙山,卻不知意欲何為,不若留在仙門,好讓我等一敬地主之誼。”
老張無動於衷:“既然要動手,又何必婆婆媽媽?”
“道友用劍,我亦用劍,那便讓我來領教下閣下的高招!”
白衣男子屈指一彈,一把色如霜雪的短劍就率先激射向老張,飛劍的速度快如閃電,軌跡上,拉扯出一條連綿不絕的雲尾。
飛劍瞬間穿透張山的手臂,卻沒有留下任何傷口,原來是殘影。在距離地面只有咫尺之遙的時候,飛劍驟然停止。
老張左手提劍,身形飄忽不定,劍尖斜指於地,泛著寒光。
雲海之上,白衣男子右拳食指輕輕旋轉,飛劍劃出一道弧線,重返高空,同時左手叩指輕彈,原本懸在空中的一柄飛劍轟然落下,從後刺向老張。
鏘!兩劍相碰,劍被彈飛。
老張一劍向後,頭也不回,眼神凌厲,看向白衣男子的位置。
白衣男子兩根手指相互起落,十把飛劍筆直落下,弧線返回。
老張不急不忙,或劈或斬或挑或刺,周身密不透風,將飛劍全部擋下。
雙方激戰片刻,十把劍相互配合,形成劍陣,老張的道袍被割的破破爛爛,出現許多黑色的孔洞,兩條手臂傷痕累累,看上去觸目驚心。
終於在新一輪的飛劍準備激射時,老張停下了腳步,這一架打的他十分窩火,手裡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寶貝,三重天地的壓制更讓他無法發揮全力,自身的道行還要時刻受到削損。
真是欺人太甚!
老張決定不再壓制,拼著自身修為跌落,也要給他們個教訓,他悄然調動全身法力,目光炯炯,周身劍意暴漲,氣沖斗牛。
他換右手握劍,左手掐訣,一劍遞出,如魁星踢鬥,轉身,看都不看。
高空那十柄袖珍飛劍輪轉,快速結成了一個金色的玄妙法陣,卻也只堪堪擋住了一息。
噗嗤一聲!長劍入體,老張終究還是留手了,只貫穿了白衣男子的手臂。
老張收回長劍,凌然道:“要麼一起上,要麼滾蛋,別擋老子的道。”
言語之際,大地之上,便現出一尊萬丈高的巍峨法相,矗立人間,驀然拔地而起,直衝雲霄,磅礴道氣呈現出青紫色,與蒼天同顏色。法相大放光明,金光璀璨,耀人眼目。
一尊道意無窮的法相沖破了三層天地的封鎖,金光四溢,所過之處,肆意攪亂了虛空長河。
雲海之上,白衣男子有些感傷,收起了散落各處的飛劍,對手臂的創傷置若罔聞,雙手保持扶膝的姿勢,艱難的抬頭仰望如若天人的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