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我母親默默地把顏婉凝的照片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忽然覺得照片上的女孩子跟洛瑤是那麼相像,那眉毛、眼睛、嘴巴……都很像,終於在失去洛瑤四年多的時間之後,我第一次同意去跟一個女人見面了。
那天是個星期天,公園裡人很多,我和顏婉凝找了個僻靜的樹林坐下了。當時一見面我就有些後悔了,因為看真人,顏婉凝跟洛瑤一點也不像。
但是我又覺得既然答應人家見面了,總不能見了面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人吧,那對人家女孩的自尊心打擊就太大了。
所以我當時就想,先堅持一會兒吧,等一會兒找個藉口就走,可是我沒想到顏婉凝是個很真誠、直率的人。
她一上來第一句話就說:“我先把我的情況跟你說說,如果你能接受,我們就繼續處處看,如果不能接受,我們就趕緊散了,別浪費大家的時間,我們都老大不小的了。”
這些話從一個沒結過婚的女孩子嘴裡說出來,我當時有些吃驚,她並沒有顧及我的情緒,直截了當地說起了自己的經歷:
我初中畢業後,沒有考上高中,就到一家保險公司做了推銷員,在社會上混了五年,錢沒掙到,毛病倒學了不少。
因為沒有結婚,也沒有適合結婚的男朋友,所以經常在晚上呼朋引伴地去舞廳、練歌房等娛樂場所玩。
一天,我和幾個朋友正在卡拉OK廳唱歌,突然進來一夥醉醺醺的男人,我從來不願搭理喝酒的男人,尤其是喝多了的。
在朋友唱歌、瞎鬧的時候,我就安靜地坐在那兒,那夥男人裡有一個,好像並沒有喝醉,看起來很斯文、很憂鬱,他從進來以後一直安靜地坐著,沒有做任何輕狂的舉動。
大概是覺得有點悶吧,他看我也是一個人獨自坐著,就走到我對面坐下了,他說:“像你這樣清純的女孩子不應該來這種地方。”
我本來不想和他說話,可聽他這麼一說,我就反問了一句:“像你這麼一個斯斯文文的男人好像也不該來這種地方。”
他聽了,微微一笑說:“你真是個淘氣的孩子。”
“孩子?我都參加工作了。”
接著他就問我做什麼工作,不知怎麼的,我覺得自己對他有好感,我就和他聊起家常。
我自我介紹完之後,我又問他:“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說是一家研究所的研究員,我說:“那你是很有學問的了?”
他一聽,以為我是不相信他,就掏出工作證給我看。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老實的男人,於是我就笑了,說:“你不用拿證件,就衝你這個舉動,就足以證明你是個書呆子。”
他也笑了,後來他又問我的理想是什 麼,我說我能有什麼理想,沒有大學文憑,就找不到好工作,想自己做買賣,又沒有錢。
他就說:“你人長得這麼漂亮,如果再學點知識,找份體面的工作還是很容易的。你應該學點電腦知識,這對你的將來很有好處,如果你需要幫忙,可以找我。”
說著他給了我一張名片,上面有他的真實身份和他的手機號碼,而且看了名片後,我才知道他叫張耀輝。
他說他和他妻子都是名牌大學的研究生,畢業後一起留在了北京。
我連個大學都沒考上,現在遇見了名牌大學的研究生,我的眼睛裡流露出了對他的崇拜,於是我把我的手機號碼也給了他。
這時大家都看出了我們倆聊得很投機,他們就一齊起鬨,讓我倆來段情歌對唱,因為他們一遍遍地喊,我說唱就唱吧。
我問他會唱什麼歌,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看得出這是個不常娛樂的男人,於是我就說:“《夫妻雙雙把家還》總會吧。”
他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會。”
於是在大家的慫恿下,我跟他唱起了黃梅戲《天仙配》中“夫妻雙雙把家還”那段。
一段唱下來,我們兩人好像找到了感覺,唱得越來越好,雙方朋友也在一旁起鬨,氣氛熱鬧了許多。
我們倆的距離在不知不覺中又拉近了許多。
後來張耀輝就常給我打電話,約我見面,他是個很細心的人,見面後,總是對我關懷備至,很快,相互的噓寒問暖發展到了情意綿綿的情話。
他說在他心裡,我就是那純潔的天使。而且還說他和他妻子的關係很不好,他妻子是個比較勢利的女人,整天埋怨他不想法掙錢、不法跑官。
他說她妻子不關心他,冷落他,看不起他等等,他說他心裡已經準備捨棄這段婚姻,重新選擇我。
其實後來我才知道,他還有一塊“心病”就是:他與他妻子結婚多年,卻沒有一男半女。
想要個孩子的念頭是那樣強烈,按他的話說,“我天天都想有個孩子,想得要命”。
每當看到別的夫妻攜兒帶女,他就會對妻子感嘆道:“咱們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孩子啊?”
起初兩人四處蒐羅各種治療不育不孕的偏方,可是,幾乎所有能試的方子都試遍了,他妻子的肚子還是沒能大起來。後來,兩人多次到醫院檢查,一家有名的醫院在對他妻子進行多次檢查後,非常肯定地告訴他,他的妻子患有先天性不育症。
得知結果後,他們痛苦萬分。
隨著年齡的增大,他每每想到自己不能有個孩子,心裡就難以平衡。
張耀輝是個內向的人,平時內心的苦悶很少跟人講,但當著我的面,他卻能夠滔滔不絕地把這些年來所有的不快和煩惱都說出來。
這讓我很感動,因為以前我所認識的男人總是喜歡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自吹自擂,很少有像他這樣自報家醜的。
感動之餘我勸他說:“如果你們夫妻感情還算好,千萬不要做這樣的傻事,如果你們的感情確實像你說的那樣已經破裂,我可以考慮。我沒有文化,就想找一個有文化的人,今後能幫助我,孩子也會有好的教育。”
他聽了以後興奮地對我說:“我不是大老闆,不能讓你過上榮華富貴的生活,但讓你過衣食無憂的生活不成問題。”
那段時間,我們每次約會吃完飯後,就一起逛街,說著情話,他說他覺得自己一下子像年輕了二十歲。
他總想給我買些衣服、鞋子、皮包什麼的,我總是阻止他:“你不要大手大腳,我的衣服足夠我穿的;我既然愛你,就不能讓你亂花錢。”
這使他更加感動,覺得我不是個貪圖錢財的女孩子。
終於有一天晚上,我們在外面開了房,當他發現我還是處女時,一下子把我緊緊地抱在懷裡哭了,他反覆說:“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那天回去以後,他真的向他妻子攤了牌,他說:“我已經愛上了別人,咱們分手吧,家裡所有財產都歸你,你只要給我自由。”
他妻子很震驚,因為她一直看不起他,覺得他沒出息,現在居然連這樣一個沒出息的男人都敢跟她提出離婚。
於是她就問他愛上了什麼人,他也就老老實實地把我的情況說了。
當她聽說是一個沒有固定職業的初中生時,她怒不可遏了,警告他:如果執意離婚,就到他單位鬧個天翻地覆。
知識分子最要面子,他妻子這一手首先震住了他,然後她把他的母親、哥哥、姐姐都找來了,他們把他痛斥了一頓:“你犯了什麼昏,竟去找一個連高中都沒讀過的人,虧你還是個研究員,家人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他母親痛斥他說:“你做這樣丟臉的事,我拼了老命也不會讓你離婚的。你如果還和那個女人來往,我們就斷絕母子關係。”
那時候他根本左右不了局面,他家人的言語中流露出的全是對我的鄙夷。而他妻子經歷了那場風波後,平靜地想了很多很多,她在痛恨老公背叛自己的同時,也在反思著自己:平時在生活上對老公照顧不夠,特別是自己沒有生育能力,不能為老公傳宗接代,這大概就是不能拴住老公的最重要原因。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自己將老公讓給了別人。這樣一想,她決定原諒張耀輝。一段時間後,他的家庭氣氛漸漸緩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