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已經坐在了我面前,卻還在猶豫著是不是要把自己的經歷講出來時,我對他說:“不少男人拒談心裡話,獨自把苦惱咽入肚子裡,或一根接一根地抽悶煙,或一杯接一杯地喝悶酒。其實,他們應該把心裡話說出來,因為說出來了心裡才會暢快,也才會弄明白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他聽了我的話後,沉默了一會兒,便說:“好吧,我也就不怕你笑話了。”
以下是葉應倫本人的敘述:
我家在湖南長沙,父親是一家工廠的會計,母親是售貨員,我是家中的獨子,從小就沐浴在這種溫馨的環境中,幸福得讓人嫉妒。
1993年我考上了上海的一所大學,剛入學不久,便被招收為校報學生記者團成員,在那裡我第一次遇到了潘瑋琳。
那天我走到校報編輯部所在的那幢樓的三樓時,無意間抬起頭,直面陽光。
突然,我眼前一亮,三樓頂頭那間教室的門邊斜倚著一位留著齊耳短髮、白衣素裹的少女,陽光罩住她的全身,宛如一尊雕像,美麗、神秘、柔和。
我堅信愛情是一種緣分,我很難描述她給我的第一印象,但當時我的的確確有一種眩暈和沉醉的感覺,而我從她的眼神中也發現了外慧秀中的那種底蘊。
由於我們都是記者團成員,所以很快大家就熟悉起來,我知道了她的情況。
她來自江南的一個小城鎮,父親是一名中學老師,母親生前是做小生意的,家中還有有病在身的爺爺、奶奶,本來全家人的消費主要靠媽媽做生意的收入。
可是前年她媽媽突然因病去世了,家裡一下子陷入了經濟危機,她爸爸的工資還不夠給爺爺奶奶看病的,所以她來北京上大學還是靠親戚們的幫助。
瞭解了她的情況後,我對她又憐又愛,因為家裡給我的零用錢比較多,所以我常常耍各種小手段送她一些比較實用的小禮物,既讓她能體會到我對她的愛,同時又不讓她感到尷尬。
我和瑋琳一起學習,一同看書、聽音樂,週末一起去看電影、郊遊,感情越來越濃。
我在心裡暗自發誓要用我的一生給她幸福。
她家境不好,所以我總是把我家寄給我的生活費交給她,讓她來支配我們兩人的生活消費。
她是個細心的女孩,買什麼東西總能在合適的時間和地點以最便宜的價錢買回來。
所以三年多的大學生活我們倆過得既不奢侈也不寒酸,我仍是一副瀟灑俊朗的派頭,她也變得更加俊俏飄逸,大家公認我們倆是珠聯璧合。
從認識她一直到大學畢業,這三年多的時間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幸福的時光總是流逝得很快,轉眼間就面臨著畢業了。
一天晚上,我照例約她出來,散步於操場時,她突然對我說:“我們還是分手吧。”
我心裡一驚:“為什麼?”
“我們……你看,我們這麼遠……”
她注視著我的眼睛,“我想過的,我家裡需要我的照顧,我不可能隨你去成都的,而你的父母也不可能讓你這個獨子跟我回我的家鄉,我不想畢業時候兩個人都痛苦不堪。”
“懷有希望,最後得到的只是失望,還是趁現在分手吧,多給自己一點療傷的時間。”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不是沒有想過,也曾經在心裡反覆考慮過我和瑋琳之間這段感情的出路。
可是,為什麼要放棄呢?沒有到最後,我會一直堅持:“瑋琳,我這樣珍惜你,你令我無法放棄。畢業了,我會幹出一番事業來,風風光光地把你娶回成都,把你的家人也都接去!”
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我相信你,真的!”
很快,我們畢業了。
那個夏日晚上,火車站裡人潮洶湧,我送雨彤回鄉,遠遠地,兩個人對視著,良久我衝她喊了一句話——我等你!
霎時,我強忍的淚奪眶而出,生離和死別,原來是一樣的殘酷啊!
我很快參加了工作,在一家公司幹團委工作。
我這一米八的個頭,加上瀟灑英俊的氣質,使得很多女孩子都紛紛向我暗送秋波,但對她們我毫不動心,我心裡只有瑋琳。
為了照顧有病的爺爺、奶奶,她回到家鄉在縣城當了一名中學教師。
我知道她的負擔重,所以每個月都給她寄500塊錢。
因為她覺得電話費貴,所以不捨得打電話,總是給我寫信。
後來我就把自己的年度獎金和平時的一些積蓄寄給了她,讓她買一臺電腦,我還死皮賴臉地求爸爸、媽媽給我也買了一臺,從此我們開始在網上聊天或互發郵件。
正當我們沉浸在愛情的甜蜜中時,我爸爸的公司因為不景氣,要大幅度裁員,我爸爸下崗了。
這本來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因為我和媽媽都有工資,生活還不到過不下去的地步。
可是我爸爸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覺得自己一輩子在工作上兢兢業業,工廠領導怎麼能說不要他就不要了呢?
無論我們怎麼開導他,爸爸都轉不過彎來。
半年後,他突然覺得身體非常虛弱,到醫院一檢查患了肺癌,因為爸爸下了崗後一直沒有工作,所以醫療費需要自己掏。
而治療爸爸的病所需的費用又不是個小數字,像我們這種工薪階層的家庭平時的積蓄就不多,所以那段時間媽媽急得頭髮全白了。
在這種情況下,我辭去了原來的工作,決心找一份能掙大錢的工作,後來我來到一家競爭非常激烈的公司做推銷員,因為這份工作可以拿提成。
為了給爸爸治病,我拼命地工作,業績蒸蒸日上。
基於我的表現,老總特地將我連升三級,從一個小小的推銷員直接提到了總部,協助經理負責全地區的銷售管理工作。
因為太忙、太累,我上網和瑋琳交流的時間越來越少,有時深夜萬籟俱寂的時候,讀著她寫給我的文字,我在心裡無數次對自己說,一定要努力,創下一片天地,治好爸爸的病,然後,迎娶我今生永遠的新娘——瑋琳。
漸漸地,瑋琳發來的電子郵件越來越少,內容也越來越簡單了,但是因為當時爸爸的病情加重,所以我也沒有在意這件事。
儘管我和媽媽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可惡的病魔最終還是沒有放過爸爸,爸爸永遠地離我們而去了。
一連幾天我一直沉浸在失去父親的巨大悲痛之中,沒有動電腦。
又過了幾天,我想應該把這件事告訴瑋琳,就開啟了電腦,準備給瑋琳發郵件,可是我卻意外地先收到了她兩天前發過來的一封信:“應倫,對不起,我不能做你的新娘了。忘了我吧,我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孩。”
剎那間,我那顆被失去父親的痛苦緊緊纏裹的心,又一次被擊打成了碎片,她說過啊,她說過她會等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