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染買的那對花瓶到了，一個放在了家裡，另一個拿給了陳沐。陳沐原本的小花瓶，金染插了幾朵非洲菊，鮮紅的花瓣配著明黃色的花蕊，濃烈的美豔，捧著花瓶敲響了人事主管廖虹的辦公室。
“這花開得真好”
“送你的”
“送我的？”
“對，謝謝陳沐姐生日那天，你開車送我回家”
“哎呀，都是小事情，要不我多送你幾次，你多送我幾束花，哈哈”
“哈哈，你這是助人為樂啊”
“那我收下了，這也太好了，助人為樂，還有花收”
金染寒暄打趣了幾句，走出了廖虹的辦公室，看來這個人事主管做的很到位，員工的事情是真的去了解，也真的是去傳話解決，那就意味著一點，廖虹在這家公司可以提供一些自己看不到的資訊，這花就是故意找理由送的，禮物送重了顯得有圖謀，送輕了人家又記不住，小驚喜，剛剛好。
過後的日子裡，都很愜意，金染照顧著陳沐的花瓶，每天都換水，花快枯萎了，她就從家裡拿來新的換上，從各種顏色的玫瑰到月季，還有繡球，洋甘菊，向日葵，尤加利......金染很享受養花，也很喜歡讓陳沐辦公桌上，每週都出現不一樣的鮮花，從未中斷。
隨著盧一金和兩個新同事的到來，新媒體部門開始忙了起來，劉校那個糊塗蛋走了之後，可給自己留了不少麻煩，尤其是和倉庫主管許強對接的問題。新媒體近半年的業績一直不好，經常網紅帶貨沒有報備，突然多出來的銷量，會給倉庫主管造成發貨麻煩，面對這個矛盾，劉校一直都糊里糊塗的。
由於和淘寶拼多多這些網店部門，共用一個倉庫，那幾個運營也不怎麼看著庫存，貨一賣斷，就開始把責任推卸到新媒體部門，劉校這個糊塗蛋，遇到事了就一直和人家倉庫主管許強道歉，久而久之，給人家的印象就是辦事沒能力，只會惹麻煩，連帶著這個部門遇到事情都不好協調。
剛剛金染去倉庫，許強說新媒體部門賣貨，又沒協調，庫存又空了，現在沒貨發，又要從工廠臨時運輸過來，增加的運輸成本算在新媒體部門上。金染眉頭緊皺，雖然自己記不住具體資料，但每天店鋪營業情況都是自己匯總統計，這問題不應該是新媒體的，沒有爭辯，回去金染一上午什麼都沒做，把所有資料重新計算了一遍，直接找到了陳沐告狀。
“陳沐姐，你開啟這份檔案看下”
“嗯，這是什麼？”
“這是近三個月，新媒體所有店鋪的營業資料，包括來源渠道，銷售數量，還有發貨時間要求，你看這個銷量節奏，包括賣出的顏色佔比，許強說貨號1022白色和藍色缺貨了，是我們的問題，你覺得可能嗎？”
“不可能”，陳沐臉色沉重。
“好，我知道了”，陳沐並沒有多講什麼，金染瞭解她性格，她自己會處理，事情只要讓她知道，給她足夠的證據，讓她有底氣去處理就好了。
果然下午的辦公室內，跨部門開會的會議上，聽著陳沐一直在喊，金染的辦公桌就在陳沐辦公室門口，自然聽的清楚。經過這次，電商部門和許強，看金染更是不順眼，但又礙於她總助的身份，不好講什麼，只能對接的時候，陰陽怪氣。
哼，我需要你們看我順眼麼？打你們小報告，只是讓你們明確問題，再這麼稀裡糊塗下去，我工作都被你們甩鍋甩的一團糟，反正我要走了，走之前幫陳沐理清這團亂麻，否則陳沐招聘下個助理，誰能把這個工作做好？金染處理問題一直是這樣，協調不了的問題，就不協調，直接解決人，哪怕處理手段卑劣，打小報告這是剛剛開始，接下來又連甩了幾個鍋，讓電商部門和倉庫主管都開始敏感起來，對於自己本部門的工作開始仔細檢查，不讓金染有可乘之機。但對於金染來說，攻擊並不是報復，只是他們不來惹自己是沒用的，問題還是存在，只有所有人都認真把事情做好，這個問題才會消失，這樣自己走了，陳沐不論招聘一個什麼的助理，至少不需要強溝通力和強偵察能力了，金染要的是降低陳沐管理難度，還有其他部門對陳沐的配合程度。
而另一邊的陳沐，卻沒有金染想的這麼複雜。
敢欺負我的人？小染是你們能欺負的嗎？一天天的，在搞什麼飛機？
陳沐確實護短，雖然有些事不是她一個人可以解決的，也不是她這個總經理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但陳沐說話確實有份量，畢竟權利在手。這麼多年，自己也是一點點從基層做上來的，雖然經常因為護短和其他部門起爭執，但自己這個做老大的不表率，兄弟們跟著自己怎麼幹？在這個位置上坐久了，陳沐意識不到金染這樣做是為了她，和往常一樣，還在想怎麼護著金染，儘管自己只是覺得，金染這是小孩子受了委屈，對他們有怨氣。
就這樣，陳沐和金染，一明一暗聯手，在後續的日子裡，確實讓這個存在很久的問題，慢慢消失了。雖然部門彼此間的關係變得緊張了，但是少了很多瑣碎的磨合，大家在工作上都輕鬆了，問題放在臺面上，反而更好解決，不破不立。
“小染，你來一下我辦公室”
“嗯”
“你更喜歡哪個部門？”
“喜歡哪個部門？”
“嗯，新媒體或者其他業務部，你選一個”
“我喜歡做你助理”
“那你不能一直做助理啊，出來工作都是為了錢，對不對？”
金染明白，陳沐這是一箭雙鵰，即想解決自己經濟問題照顧自己，也想做為管理層畫個大餅，不過這個餅是可實現的，月薪過萬應該問題不大。
陳沐想要基層業務員完全可以自己招聘，她想要的是一個可扶持的中層管理，這確實誘人。自己目前的情況，過萬的收入，可以支撐每月六千多的房貸，剩餘的錢也夠自己維持生活，但這樣持續三十年，先不談這三十年內，公司和自己的起起伏伏，單說自己的未來，會沒有一點抵禦社會風險的能力。除非找個人結婚，兩個人共同抵禦未來風險，但就要考慮撫養孩子的問題，陳沐給自己的選擇，是個能安穩下來的選擇，但卻不是自己想要的選擇。
“老大，不管哪家公司，都能賺錢啊”，金染諂媚的換了個稱呼，她知道，她說的話，是陳沐不愛聽的。
“我是想讓你往上走，賺的多一點”，陳沐怕金染聽不出來，自己是想讓她向著中層管理努力，話又說的直白了幾分。
“老大，靠打工賺錢，賺的多些就是能多買點東西，但要靠著這個，說讓我的人生能跳躍一個階層”，金染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搖搖頭，替代了後面的話。
陳沐沒有接話，因為她知道，金染講得沒錯，自己是有公司的股份，可以享受公司的分紅，所以做的所有工作，都是為自己做的。但金染不是，自己也只是想讓金染幫助自己和公司做事，要說分金染股份，自己手裡的不多，是不可能給的。至於老闆，公司都已經成型了，更沒必要給金染，大家對金染的需求，都只是想讓她乖乖的把手上事做好。
“我先出去了，老大”，看著陳沐沒有再說話，金染先提出了結束。
在陳沐的點頭示意下，金染轉身離開了，身後是陳沐嘆了一口氣。金染這個人，自己真的不能把她規劃在未來裡嗎？站在自己的位置來說，對她還不足夠好嗎？
金染出去後，反而沒有太多波瀾，在青島那麼多年，自己開始跑業務的時候，曾經對自己說出類似陳沐這種話的人，不在少數。雖然窮，生活在基層，但金染對於資本來說，是個合格的工具人，那些工作誰都能做，誰在那個位置上，資本都要付出對應那個位置的價錢。同樣的錢，買金染比買大多數人，要划算，畢竟金染基本沒有私生活，腦子裡想的都是工作，普通人至少還會娛樂和談情說愛，甚至照顧孩子輔導功課。換句話講，不是金染對於資本來說，有什麼不一樣，是她夠壓榨自己剩餘的勞動價值，所謂有能力，欣賞你的誇獎，最後都要看，這個人是在誇完以後，隨手分配你一點工資，用來購買你的時間和勞動力，還是讓你參與勞動成果的分紅，類似股份。
講實話，這場談話，讓陳沐和金染，彼此都不舒服。沒有對錯可言，是階層差異導致的，金染也意識到，不論自己再欣賞陳沐，再忠於陳沐的人品，她的身份對自己來說，都是資本家，她們永遠沒辦法做朋友，甚至都不能交心的談話。是啊，總經理的苦悶和自己講了，萬一自己在公司裡傳出去，就成了她吐槽公司，自己的苦悶和她講了，她總經理的身份，又覺得下屬愛抱怨。呵呵，就算惺惺相惜，也是身份有別，我在人眼裡也不過是螻蟻，談什麼夥伴和交心呢？金染，你問問你自己，你拿的出來跟陳沐合作的資本嗎？陳沐需要你這樣的夥伴嗎？
算了，時間到了，我就走，再陪你最後一程路。
金染這一夜，都在無盡的內耗當中度過，輾轉難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