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來面試助理的”，人事敲門進去，笑著和主位上的人打招呼。
金染仔細看了下，到鎖骨的短髮，高挺的鼻樑，即使冬天穿著厚重，也能看到這人修長的身形，牛仔褲馬丁靴，上身羊羔絨的短外套配著高領毛衣，都是很簡約的款式，但在她身上，有一種英氣，含蓄之中帶著高階感。
這總經理，居然是個女的！金染感嘆，倒不是有什麼封建思想，畢竟金染也是個事業心很重的女人，只是在工廠這種傳統行業裡，能坐到這個位置上的女性並不多，準確來講應該是極少。因為從一進門，金染就看了這兩層樓，只有三個獨立辦公室，1到3樓都是用來搬運貨物的，包括旁邊那棟樓應該也是這家公司的倉庫，除了看到的這些，據人事講公司還有自己的工廠和原創設計團隊，就算這家公司不大，但在臺州來說，自己看到這麼多家企業裡，也算是中型以上規模了，能在這種規模裡，坐到三間獨立辦公室裡的一把椅子，這個女人，不簡單，她絕對擁有一定的決策權！
“坐”，從金染進來到坐在沙發上，這位總經理只瞥了一眼，手不停的在鍵盤上敲字，回覆著各種訊息，乾脆利落的只說了一個字。
人事先引薦著，讀著金染的簡歷，一旁的總經理邊聽著，邊處理工作，在人事讀完後，總經理挪動著椅子，轉向了金染。
“你好”
“你好”
“要不你先介紹一下”
“好，金染，26歲，之前在山東青島做地產公司的助理，主要對接銷售團隊，根據老闆指示，佈置團隊工作，並檢驗彙報”
“怎麼突然來臺州？”
“本來在地產行業裡，做的寫字樓買賣，因為疫情，市場下滑，公司關門了，我也很難再做同行業，青島雖然選擇性很多，但是各行各業變化也快。所以我想選擇一個長期發展的，就是工業製造類的，不論市場再變，對物品需求是不變的，不論平臺再迭代，物品是一直存在的”
總經理點著頭，說了一句OK，其實這句話也問過很多人，但是給出這樣答案的，金染還是第一個。
“你來多久了？”
“一個月”
“這一個月都在找工作嗎？”
“對”
“覺得台州怎麼樣？”
“我看了下城市情況，經濟大方向還是以製造業為主，延伸出來的行業就是物流和電商。其中物流現在分為國內物流和國際貨代，貨代又分海陸空三種運輸方式，電商也是國內電商和海外電商，平臺除了國內常用的那些，還有國外的蝦皮，亞馬遜，速賣通，還有一些美國本土的小眾禮品網”
“這些你之前是有了解過嗎？”
“沒有，來臺州才瞭解的，剛到一個城市，最快了解城市經濟結構的方式，就是和各種公司的業內人士去聊，我面試是為了蒐集調查，同時在這裡面選擇適合自己的”
“OK”，總經理邊點頭，邊乾脆利落的回答了一句。
金染也注意到了，這位總經理，反應速度很快，自己說的話，如果換了其他面試官，對方基本上都是要思考很久，即使回答自己，金染也能看到對方沉浸在思考裡，可這位，顯然自己剛說完，她就能get到那個點，並快速判斷和回應。
好快的思維，金染忍不住讚歎。自己這麼多年，畢竟是做業務的，打過交道的，沒有成千人也有上百人，基本別人一個眼神和細微的表情變化，自己就能感受到對方在想什麼。
“你為什麼應聘這個崗位？”
“視野，做你助理，我看到的高度不一樣，至少不侷限在某個崗位上，能看到更多東西”
“OK”，總經理有些興奮的應答。
“你期望薪資是多少？”
“至少讓我在臺州活下去吧，6千，我每個月還要還2千的房貸”
“你自己買的房子？”
“嗯，早年賺了點錢”
“好，什麼時候來上班”
“明天”，金染干脆的講，但自己所有的行李還在青島，這次只帶了一個行李箱！
“那說好了，你明天來”
“說好了”
“好”
這場對話，就這樣結束了，人事也看懵了，好像什麼都沒聊，但兩個人就這麼達成共識了。
其實這位總經理，思維和判斷，真的異常敏捷，透過金染談吐和情況，已經明確是自己要的人，選擇要金染，乾脆，果斷。
而金染也很明確，這個總經理，就是自己想要追隨的那個模型，有決策權，溝通沒廢話，不找優越感，思維敏捷，判斷力強。
雙方在社會上，都是經歷過一些事情的人，可能是性格原因，也可能是環境造就，總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只不過金染處於下風，在社會階層上，仍然和人差個臺階，所以面試的時候，免不了一些自我包裝，謊稱自己的房貸2千，是不想對方發現自己進入公司，另有所圖，台州的助理崗位，自己也沒有這類的行業經驗，薪資也就是6千，再多，破環了人家設定好的公司架構，也可能不被錄用。每月6千多的房貸，去掉這邊的生活成本，衣食住行，自己不月薪過萬，恐怕很難維持，但是能維持未來30年不中斷嗎？顯然不可能。這處境，怎樣都難，那還計較這一時的幾千塊麼，能入行，才是最重要的。
要入行，就要跟對人，這個人值得我金染交學費，即使我所有行李都在青島，大不了週末休息的那天，坐飛機搬運完，必須讓對方知道，我是堅定的選擇她，畢竟能進入工作，只是開始，最終還要看這個人，怎樣對自己，所以工作和公司，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
金染手機響了一聲，是人事發來了訊息。
“你被錄用了，薪資是6千底薪，加1千績效，明早8點半，記得來公司上班哈，不要遲到”
“好，我不會遲到的，面試我的那個領導，她名字是什麼？”
“陳沐，大家都叫陳沐姐，比你大五歲，以後你也這麼叫吧。她一畢業就在這了，已經很多年了，是咱們公司的總經理，做事很乾練”
“好，陳沐，我記住了”
次日，金染準時打卡，辦好入職手續後，被安排坐到業務部門旁邊。銷售在釘釘上，發了份檔案給金染，是公司所有產品資訊，其實就分成兩類，一類是保溫杯，一類是塑膠杯，但有不同的款式和貨號，價格也不一樣。第一天沒什麼事，就是讓金染都記熟，對於記憶力，金染還是很好的，沒到下班，基本都記清楚了。
看著金染沒事做，銷售又發了份表格給金染，讓金染把資料匯總統計好，其實就是試探下金染表格軟體用的是否熟練，對於基本的操作和公式，金染也是用的熟練了，完成的很快，銷售檢查了下。
“嗯，你第一次做，能做到這程度，其實很不錯。”
“以前工作也常用”
“你叫金染是嗎？”
“對”
“我叫靈靈”
“那我叫你靈靈姐？”
“你多大？”
“26”
“那我們同歲，你叫我靈靈就好”
“好”
“你這會有時間聊下嗎？”
“我剛來，陳沐姐還沒給我安排事情做，這會有時間”
“那咱們去旁邊樣本間聊吧”
“嗯”
靈靈帶著金染來到了產品的樣板間，展示架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產品，是公司近些年生產的專利水杯，旁邊有一張會客的沙發，金染跟著靈靈做了下來。
“聽人事說，你之前在青島，怎麼想到來臺州？”
這第一句，金染就懂了，陳沐表面上沒給自己安排事情做，實際是想讓下屬先幫自己把把關，看靈靈談吐，在公司應該很久了，陳沐安排她和自己聊，即使不是公司中層領導，應該也是儲備主管。
“寫字間買賣的生意，因為疫情原因，行業很不景氣，小公司已經開始倒閉了，大公司目前穩固，但我進去就是螺絲釘，賺不多少，青島是個消費不低的城市”
“你之前在青島賺的多嗎？”
“還可以，但是花費也不少，勉強在郊區買個小房子，每月兩千多的房貸”
“那你做的這個崗位賺的多嗎？”
“剛起步，也沒多少工資，但台州消費不高，而且是實體，雖然不是暴利行業，但發展平穩，我不用擔心未來前景，往往暴利就意味著短暫”
“其實在哪都有壓力”
“你還好吧，家就在臺州”
“但我還有孩子和車貸啊”
“你已經有孩子了？真看不出來，看你身材保持的很好”
金染客套著恭維了幾句，不過發現，和自己同齡的人已經結婚生子了，但自己還沒有考慮過這些，雖然先成家，再做事業也可以，但對於金染來說，自己一直處於經濟拮据，和為了穩定生存奮鬥的過程裡，就算選擇一個人，有了家庭孩子，也沒辦法保證自己能做好一位母親或妻子，她連自己的人生都在起伏不定，做不到承諾他人白頭偕老。
即使明白，婚姻和家庭是社會的產物，是為了社會穩定而產生的，但自己朝夕相處的人，金染實在是沒辦法做到隨意選擇，自己也過了那種容易動心的年紀，有時還是羨慕那些年輕的情侶，能在青春時遇到一個能讓自己熱血的人，可每個人的命運不同，在金染的命運裡，並不存在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