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Y城酷熱難耐,整個城市都處在將歇未歇的熱烈靜謐中。
窗外明明是車水馬龍,卻還能聽見二三蟬鳴。
熾熱陽光順著窗沿一股腦的灑進房間,將寬敞整潔的書桌攬在懷裡,迫切的想讓它升溫作陪。
但室內涼爽適宜的溫度不允許它走向滾燙的懷抱,空調盡職盡責的在其中驅散外來的侵入者。
王槐安放下正在手中轉的筆,欣賞了一下時隔一年再次做的高考試卷,雖然不及去年高考時熟練解題的高分,但也算沒有漏了基本知識。
一些可以用更深入的方法技巧快捷解決的問題,她倒是做的相當順手。不過在瞭解到這種方法無法獲得分數後相當遺憾,只能放棄。
現在距離華德國際學校開學不到一週,她這也算是提前為本不該再次到來的高中時代複習一下打打基礎。
想到這她起身去接了杯水,坐回原位時一邊捧著杯子喝一邊翻閱試卷答案修改錯題,藉此回憶起高中知識。
那個之前時不時出來冒頭催她完成任務的系統最近很蔫,不同尋常的安靜倒也令她樂得自在。
既然某統沒有要求,她自然不會主動給自己增添不該有的事。
但往往事不遂人願。
就在她滿以為最後離開學僅剩的幾天就這麼平淡度過的時候,一通電話打了過來。
“小姐,秦老先生聽說您來了Y城,邀請您前來參加家族宴會。”
不等王槐安答話,撥來電話的中年聲音繼續說道:“請務必於八月二十七號下午六點準時到筠襄壹號府。”
等了幾秒見對面並沒有掛電話,王槐安挑了挑眉,看來她這個孫女的地位還沒低到塵埃裡。
於是她回答道:“好,知道了。”
“好的,期待您的到來。”對方客氣幾句後掛了電話。
答應了這場宴會後,她敲了敲系統,詢問:“有沒有關於秦家的資料?”
系統最近不知為何相當低迷,此刻仍在兀自沉默。
她以為是自己的要求系統無法做到,又胡言亂語地補了幾句:“你的功能不是學習嗎?學習秦家基本情況也是學習。而且還是任務需要,掌握了秦家情況相當於穩住了自己的後方戰況。”
聽完她說的話,系統嗞了兩聲,像是在翻找資料,不多時它回覆道:“只有劇情提過的基本資料,具體的內部情況還需自行摸索。”
王槐安聽見這話很淡定,她也沒指望它幫上太多,結合系統傳的資料加上原主的記憶能大致瞭解情況就行。
“嗯。你怎麼把資料傳給我?”就在她思考是直接透過腦內傳輸還是透過虛擬介面時,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大開眼界。
只見系統將自己檢索整理出來的相關資料直接具象化為一摞a4大小的紙。
她伸手竟然能實實在在地握住了那沓紙,她實在覺得驚奇:“你可以具象化所有物體嗎?”
系統說:“我只有將文字紙張轉化為實體的能力,並且其上所有的文字僅有宿主能夠看見。”
王槐安問:“那別人看見的只是一張張白紙?”
“沒錯。”
“如果我在上方塗抹,後來的字跡其他人能看見嗎?”她有些好奇。
“當然可以,旁人看不見的僅限於我提供的文字知識。”她硬是從系統的機械刻板話語中聽出來一些驕傲自豪。
系統並非全知全能,但在這種能展示自己能力的場合還是很熱衷。
她說了幾句誇讚的話,成功讓這位新手系統有些飄飄然。
沒再與系統討論,她沉下心來看了看系統給的那些A4紙。
秦家家族情況很簡單,秦老爺子只有年輕時正經的一次婚姻。
他的原配夫人為他生下兩個孩子,大女兒秦亦熙和小兒子秦乘風。
秦亦熙就是原身的母親,在和王遠致也就是原身的父親結婚後,生下了她。王槐安可以說是秦家孫輩的老大。
不過父母二人在她十二歲時婚姻分崩離析,她的母親在離婚幾個月後就和在一次聚會上認識的寧士誠結婚,寧士城入贅到秦家,秦亦熙兩年後生下了現今名副其實的秦家小少爺秦京墨。
瞭解清楚了秦亦熙現在的家庭,她繼續往下看了她的‘舅舅’秦乘風的情況。
他現在是秦家產業中佔大頭的負責人,秦老爺子現今不問事,他是秦氏集團的最高領導,而秦亦熙控股幾個下屬的勢頭強勁的公司。
再說起這位舅舅的家庭情況,多少有點複雜,他年輕時實屬風流,曾與多位無名無份的普通女孩有過關係,其中一個女人為他生下了一個孩子。
但秦乘風當時因為家族利益的考量,並沒娶這位女子為妻,而是瞞下這個孩子,和風頭正盛的另一個家族女兒結為夫妻。
結婚多年後,又以養子的身份把他的第一個孩子接回家中。所以現在他們家的大兒子並非原配所生,而是當年的一個‘意外’。
婚後,秦乘風又與婚配夫人生了一男一女。
按照當下的情況來講,這三個孩子都算是她的表弟表妹。
三人的年紀都不算大,其中最大的兒子也不過剛上高中。
王槐安根據系統提供的基本資訊再結合原主的記憶瞭解完具體情況後,沒什麼表情的喝了口水。
也就是說兩天後她要應付一群陌生的家人。
她慶幸原主沒怎麼和秦家往來,不然要把握和秦家的交流方式還真挺困難。
既來之則安之,理明白關係後她隨手把資料放在書桌邊,轉頭繼續看起了高中知識。
*
王槐安跟隨眼前管家的腳步漫步在秦家的花榭亭臺。
從石徑兩邊放眼望去,各色的鮮花豔蕊爭芳鬥豔,耳邊是潺潺流水,簌簌竹聲,於鼻尖縈繞著沁人心脾的清淺花香。
走在秦氏庭院中仿若穿越到了古代。
小路九曲環繞,這一方庭院一眼竟望不見盡頭,王槐安感嘆於世家望族果真家蘊深厚。如果在她原來的世界,恐怕一輩子也接觸不到。
在她剛來到秦家提供的地址,就看見門前等候接待的看起來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
他看見她走過來,不急不緩地向前走來,說道:“歡迎回家,小姐。”
王槐安點了點頭,循著原主久遠的記憶答話:“好久不見,陳伯。”
陳伯笑著點了點頭,完全不見打來電話時說話語氣的疏離淡漠。
“那就請進吧,小姐。”
陳伯為她開啟古樸厚實,高大異常的柵欄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她點了點頭,淺笑著客套道:“陳伯不必這麼客氣。”
陳伯此時已經將大門虛掩,從後方跟了上來。
“小姐多年沒回到這裡了,想必周圍環境也有點陌生,讓我為您帶路吧。”
王槐安向陳伯道謝,之後便跟在陳伯身後,一邊與他時不時的回話,一邊不動聲色地欣賞周圍的景色。
正回想完前不久來到秦家後遇見眼前這位管家的情景。陳伯就停下了腳步,回過神的她看向前方。
莊園裡的別墅大門已經近在眼前,陳伯伸手推開大門,之後在一旁站立,“小姐請進。”
王槐安點頭示意,先一步踏入了大門。
正巧秦亦熙此時位於客廳,原本端坐在沙發上吃水果看電視的她,聽見了大門響動的聲音,她轉頭看了過去,正好和王槐安對上了目光。
秦亦熙放下手上扎著水果的籤子,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向她招了招手,說道:“槐安來了?過來坐吧。”
王槐安並沒有對秦亦熙這溫柔的態度感到多少訝異,據她擁有的記憶來看,眼前的母親是位有涵養有學識的女子。
即使她內心對這個女兒有什麼不滿也不會在面上表露出來。
王槐安順著她的話走向沙發,在走的過程中很明顯的沒有發現除了秦亦熙的任何一個人,於是她落座後,問道:“怎麼就母親一個人?”
秦亦熙聽見她的問話,回答:“你外公他們正在後院下棋。”
客氣的敘完舊後,她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你去看看你外公吧。”
“從後門出去順著石路走就能看見他們了。”
王槐安聽從了這位陌生母親的建議,跟她打了聲招呼後,起身離去。
按照秦亦熙指引的話走去,她成功在後院七拐八拐之後於一處泉眼旁看見了八角飛簷亭下的眾人。
一位耳鬢斑白精神矍鑠的老人一手執黑棋,只見他思考片刻後,落下一子。
他對面是一位沉穩儒雅的中年男性,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正值壯年。他坐姿端正,舉止優雅,每次與老人對話總是掛著笑容。
這位中年男性落下一枚白棋後抬眸看見了王槐安,先是衝她一笑頷首示意,之後出聲對著他對面的老人說道:“爸,槐安來了。”
秦老爺子聽見這話後沒有什麼表示,等落下一子後才抬頭。
這時王槐安已經走到了二人桌前。
看著面前的兩人,她通通將其和記憶裡對上,她先後開口對白得的爺爺和舅舅打了招呼。
秦老爺子等她說完後,端起了手邊的茶水,打了個手勢讓一旁泡茶的女士離開,喝了一口茶水後,淡淡的對她說道:“坐。”
說完這一個字,他轉頭對著秦乘風道:“該你了。”
王槐安聽見這話以及他之前的行為,推測這老爺子這是想讓她去沏茶,沒有多問直接坐到茶具面前。
“和您下棋當然是要思量片刻的。”,秦乘風正回應秦老爺子剛才的話順便落下一子。
聽見這話的王槐安也沒往棋盤看去,她正在琢磨如何使用眼前的茶具。
也幸虧她在以前的世界閒暇時經常泡茶品茶,於是她熟悉了下茶具後就心裡有把握的開始運用。
棋盤前的兩人來回下了幾粒棋,正好她泡好了一盞茶。
她將二者空的茶杯斟滿新茶,正該下棋的秦老爺子突然出聲:“槐安,你說眼下的棋局該如何破解?”
她聞言抬頭看了棋局,眼前的白子與黑子分庭抗禮佈局清晰,兩者竟沒有一方顯露明顯頹勢。
觀察一番後她發現白子卻有一處出現些微瑕疵,但如果下到這……
推演了後續的幾步可能,她果斷否決了這一步棋,這明顯是對方設計的陷阱。
最後她落下一子。
秦老爺子看清她下的位置,爽朗的笑道:“哈哈不錯。這盤棋還是你輸了。”後面一句話明顯是衝著秦乘風說的。
秦乘風也明白了眼下的局勢,王槐安下的一子正是秦老爺子此前費心佈局的關鍵一著。
明顯的以退為進,這枚棋子正是關鍵。他內心讚歎了外甥女審時度勢的能力,也為秦老爺子的高瞻遠矚心生敬意。
不過他還是笑了笑,畢竟不能佛了老人臉面。“是我敗了,下棋這方面還是比不了您。”
“誒,槐安最後下的一棋也不錯。”老爺子喝了一口茶水後起了身,“行了,其他人也差不多該到了,我們回去看看。”
兩人應答,秦乘風站起身來衝著槐安說道:“走吧。”
她點點頭,向著老爺子走的方向快走了兩步。
三人一路走於小道上,王槐安並沒有主動開口。
身邊輕盈的風訴盡溫柔,清涼纏身,在八月底的此刻沒有半分不適。耳邊依然能聽到泉水的淙淙聲響,感受自然的清新舒暢,可以說後院與前院的風景風格相同。
一道低沉蒼老的聲音響起,卻並不顯突兀。
前面的秦老爺子開口:“怎麼最近想回到Y城了?還已經確定好學校了?”
她從容答道:“是,也想換個環境。而且聽說華德國際學校是目前國內最優秀的中學。”
聽出來她避重就輕的話語,秦老爺子沒說什麼,腳步依舊不急不緩。
“嗯,能回來自然是好啊,不過在Y城也要注意言行舉止,不可做的過了。秦家可不會為無能的人兜底。”
“那是自然,我會注意。”
一旁的秦乘風聽見這話說道:“在Y城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咱秦家的人遇事也不能軟弱。”
王槐安聽見這話笑了笑,“沒問題。謝謝舅舅。”
雖然這位舅舅說是這麼說,但他可從沒給過聯絡方式。
甚至整個秦家,她只有秦亦熙也就是她母親的電話,至於能不能撥通還兩說。
秦家無愧於它面上的修養,但內在的情感卻可以忽略不計。
幾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房內,果然如秦老爺子所說,她的幾位表弟表妹以及那位舅媽已經在客廳裡落座了。
王槐安跟在兩人身後,在兩人的背影中看見她的母親和舅媽一同站了起來。
幾人互相問好,之後全都落座在沙發。
“京墨和士城怎麼還沒來?”秦老爺子看了看來了的人數,轉頭向秦亦熙問道。
“他們路上出了點狀況,京墨在車上吵著要去喝茗璟產的奶品,士城也還由著他。”秦亦熙笑著解釋。
“不過正巧他們附近有這店,不會耽誤太久的。”
秦乘風在一旁打趣:“這小子!孩子小真是什麼時候都會突然來點想法。你也得多教育教育。”
聽見這話的秦老爺子面色稍緩,不過語氣還是頗為嚴厲:“不守時是惡習,我看就是你和寧士城把他慣壞了!”
“是,回去了一定好好教育教育。”秦亦熙這回沒有端著她那時刻清淺的笑容,一臉嚴肅。
王槐安在一旁規規矩矩的坐著,耳邊聽著一旁的談話,眼睛也沒有亂瞟,但仍然不可避免的看著眼前略顯陰鬱的年輕男孩。
其面容精緻帥氣,但周身卻總有些壓抑感。她對比了三位同齡人的外貌,清楚眼前的他就是那位養子。
身邊的長輩仍在交談,她們這四位小輩沒有插嘴的道理。
正當她一邊聽旁邊沒什麼用的屁話一邊喝水乾坐時系統突然開口了。
“你眼前的養子是本書的重要男配,女主前期就會出現的愛慕者之一。”
聽見這話的王槐安驚訝了一瞬,卻也算是在預料之內,讓她無法理解的是“你為什麼現在才說,不該在傳資料的時候一併說明嗎?”
“抱歉,最近與主系統的連線有些不穩定。我也是剛剛獲知。”
這個系統是不是故障時間有點多,真的是正規的嗎?不會是有些缺陷流亡時順便繫結的我吧?
她為這位系統的業務能力表示懷疑,但也沒有過多苛責,只是壓下了心中的疑惑。
大門附近傳來響動,一位相貌端正的中年男性領著一個小男孩走過來。
“外公好。”童音脆生生的喊。
秦老爺子板著臉教訓道:“以後不能再遲到。”
秦京墨縮了縮頭,拉著他父親的手躲在身後,小聲回:“知道了。”
“行了,過來吃飯。”秦老爺子對著小外孫並沒有太過嚴厲,輕飄飄說過一句後也不再多言。
眾人應答後全都跟著走向廚房,王槐安自然也在其中。
耳清目明的她成功聽見身後不遠處的雙胞胎妹妹悄摸說話:“我們什麼時候憑空多了個姐姐?你見過她嗎?”
“你傻呀,我見過的話你不也見過嗎?況且爺爺也沒給咱介紹,可能是個收養的?”
一開始說話的撇了撇嘴:“原來是和那個陰冷病秧子一樣。”
“嘖,他就在身後,咱快走兩步。”
兩兄妹剛說完,王槐安就感覺身後有人追了上來,果然那倆兄妹超過了她向前走去。
她本人聽完這番話倒是沒什麼影響,畢竟這些人並非是她原本相處十九年的真正親人。來這就是應付過去,說來這場聚餐也不過是一個意外。
原主小的時候曾在秦家待過一段時間,當時這兩位似是還沒出生。
偌大一家子認識她的同輩人竟是一個也沒有。
她落在後方走向餐廳,一旁便是系統提過的重要男配秦玄感,但她並沒有攀談的慾望。對方陰鬱的氣場想來也不是好說話的人。
剛到門口就已是香味撲鼻,他們繼續往裡走去,果然廚師已將飯菜上桌,碗盤刀叉已經羅列齊整。
食不言是秦家恪守的規矩。
一頓飯下來,她也就記住了那豐盛美味的佳餚。
飯後的交流談話更加讓她懷疑自己就是個來湊數的,她沒有學秦玄感那沉默的忍耐,而是沒有任何心理壓力的直接藉口有事告辭了,眾人不過客氣一番就讓她離開了。
估計讓她來這兒的目的就是讓她少惹事,有事自己擔。
這點重要思想她還是能領悟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