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廟裡第一聲鐘聲響起
陽光被樹葉剪碎,細碎的金黃色陽光撒在暮雪穗臉頰,濃密長髮紮成一個低馬尾,幾縷碎髮散在脖頸處,婉約清麗,暮雪穗虔誠的跪在佛祖面前,閉著眼睛禱告
“這麼有信仰”刑野瞅著暮雪穗手裡的香油錢:“嚯,你們做老師的都這麼富”
暮雪穗不甘示弱:“誰能富得多您啊,靈堂都能買兩套的人”
陽光照在暮雪穗身上,散著淡淡光暈,透著些許朦朧之意,刑野眼裡帶著幾份柔和
“牙尖嘴利”刑野語氣裡是他自已都沒察覺的膩歪:“怎麼想著來寺廟?”
“是啊,說起來那隻貓算是因為我們才死的,希望下輩子它能投胎成人吧”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迷信了”
寺院裡的青石板下長滿是青苔,風吹得樹葉發出簌簌聲響,簷角上懸掛的青銅鈴鐺町叮響著,鐘聲響起,古樹上長長短短的祈福帶飛動
暮雪穗平靜道:“世界上,總有些人做不到的事需要神明去做”
呯~
是一陣風吹過
吹起暮雪穗頭髮,刑野抬手,髮絲從他指縫中劃過
禪房花木深,道路兩旁幾棵果樹挺立著,沙彌在石缸裡打著水
暮雪穗問道:“師父,寺裡有自來水,您怎麼不去接自來水,這是缸裡的水有什麼說法嗎”
沙彌挑起水桶:“無根之水,不必溯源無牽無掛,無塵埃之擾,修內心清涼,何必自擾”
何必自擾
何必自擾
暮雪穗的眼睛像柏林的一場霧冬,手裡握著那條水滴吊墜,困住人的是自由,人們高喊著自由,可話裡全是枷鎖
去寺廟吃齋飯需要爬過一段山路,山間路上的長滿了婆婆丁,幾隻野狗眯著眼睛露著肚皮躺在路中央懶懶散散的曬著太陽
牆上寫著拈花一笑,院中大大小小擺放著各種各樣的花,塔上階梯,便能聞到廟裡齋飯香味,吃齋飯的人不算多,暮雪穗找了個石板座下
暮雪穗才拿起筷子,刑野三兩口喝完稀飯又去盛了碗乾飯,暮雪穗驚訝於刑野這饕餮先世的速度:“你開個吃播直播一定很賺錢”按照刑野這個速度和食量,至少不用假吃催吐
“我們有規定,不能開直播”刑野答道
凌懷比起刑野就斯文多了,細嚼慢嚥的吃著齋飯:“你可以去宣傳反詐”
“我為什麼要去宣傳反詐?”
“長得帥,吸引人”凌懷所裡拍攝反詐影片,封面是不知道從哪裡找的帥哥,點進影片,就是一個頭比鏡子還禿的老警察絮絮叨叨宣傳反詐知識,比詐騙更像詐騙
暮雪穗也抬頭仔細端詳了一番刑野,比起現在過於陰柔的糖果超甜之風,顯得真的很野性很陽光:“去吧,萬千少女需要你”
凌懷說道:“你著話說得很像不正當行業的”
暮雪穗眨巴著眼睛:“都一樣,都是為人民服務”
刑野不想再聽這讓身敗名裂的想法:“你閉嘴吧”
寺廟離開後,三人又到了桃花村,三人挨家挨戶打聽著關於拆遷的事,村民們默契的閉口不談
刑野從路邊田坎上摘了一個橘子,饞了一口,酸得很
凌懷說道:“我只是盤龍灣區一個小片警,桃花村開發專案水很深,我調查到的東西不多,不過今天村裡是明顯放任不管的態度,要不是老頭威脅喝藥,村子可能真得被拆掉”
“我想應該不是因為老頭威脅”暮雪穗:“上訪的都能關,一個老頭還關不了嗎?”
“桃花開的時節已經過了,我們幾個外人很打眼”刑野想起黃三皮臨走時看他的眼神:“可能,已經有人對我們身份起疑,昨天還能找到湖畔酒店”
暮雪穗說道:“那這就說明有人在監視我們”
桃花村依山傍水,鳥語花香,幾處坍塌的房屋顯得格格不入
凌懷蹲在地上,用手指比量著亂石灰燼上殘留的痕跡:“這幾處房子都不屬於自然坍塌,牆體和地上都有認為破壞痕跡,從地上留下的痕跡來看,應該就是拆遷隊用挖掘機強拆的”
“你怎麼看出是強拆的”暮雪穗問道:“村裡也走了一半的人,這房子不一定是強拆的”
凌懷指著地上幾處凌亂無序的腳印:“這些腳印前掌深,後腳淺,前掌發力,呈現攻擊狀態”凌懷又指向領一處腳印:“這兩處腳印鞋底花紋一致,人類步伐的跨度跟身高是成一定比例,這兩步之間距離55-58厘米左右,身高不會超過1米68,透過腳尖磨損程度,可以判斷出此人年紀在60歲左右,且後腳有推痕,地上還有雙手掌印痕跡,這說明有人個身高不超過1米68,60歲的男性被推倒甚至被毆打”
凌懷又走到塌毀的屋子外,破牆面上黢黑黑的,有明顯灼燒痕跡:“這房子曾經被燒過”
暮雪穗產生出一個不好的念頭:“不會是有人為了拆遷放火燒人吧?”
“那些人倒也不至於這麼大膽”刑野繼續說道:“應該只是用這種暴力手段威脅村民簽字拆遷”
桃花村開發屢屢受挫,於是有人採用極端暴力手段逼迫村民簽字同意拆遷,村民都怕惹禍上身,所以不願意多向刑野幾人透露
“無利不起早,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暮雪穗纖瘦的手指纏繞上髮絲:“刑野,你說王守富是在守誰的富”
“這些村民也不配合,我們怎麼查”凌懷之前的調查得到的線索不多,差了沒幾天就被趙榮強抓住毆打威脅
刑野暮雪穗相視一眼,兩天十分默契:“老頭”
凌懷又是黑人問號臉?什麼老頭?那個老頭?
三人找到昨天嚷著要喝藥的老頭,敢爬推土機下的老頭,總歸是有些血性的,餘大海從農田出來,赤著腳走在路上,褲腿邊上還沾著泥巴,破舊的草帽還叉著幾根野草,餘大海抽著葉子菸咳嗽了幾聲
餘大海吐了口口水,乾燥的嘴唇起著死皮,罵著開發商,刑野等大爺罵累了,遞了根菸,大爺把煙卡在耳朵上
刑野和餘大海坐在田坎上,乾枯的野草穿過褲子,扎得刑野大腿根癢癢的,刑野問著餘大海:“餘大爺,黃三皮是個什麼人”
“他啊”餘大海淬了一口,吐出一口濃痰:“他是王守富老表,拆遷隊是他找的人,打手這些都是他找的人”
刑野立馬接過話頭:“村東頭那家房子塌了,他人現在在哪”
餘大海黝黑乾燥的眉頭皺得很深,猛抽著葉子菸,葉子菸的味道格外嗆人,餘大海沉默一會:“村東頭那家叫孫庸已經死了”
死了!
餘大海渾濁的眼睛下是漩渦波瀾:“我們這些農民,無權無勢,哪裡鬥得過那些黑心商人,孫庸是讓人活活燒死的!”
如果起初,刑野覺得放火本為恐嚇,但現在他不怎麼認為了:“餘大爺,起火點在哪”
“起火點?”餘大海顯然對這個詞有點陌生,想了一會:“好像是在廚房”
暮雪穗接著問道:“餘大爺,您可以講講孫庸家起火的事情嗎?”
餘大海又吸了一口葉子菸,濃濃的白煙飄到暮雪穗臉上,暮雪穗被燻得腦殼發暈
餘大海講著,村東哪家是個五保戶,無兒無女,老光棍一個,收養了一個男孩,老光棍也是最開始就反對拆遷的人,幾個月前,老光棍家裡半夜失火,老光棍也被燒死,養子起先鬧騰了一段時間,又來不知道怎麼的就簽了拆遷同意書,也將老光棍火花,這件失火案也不了了之
7月的太陽曬著田地發燙,地面散發出乾草味道,但刑野眼底卻像接著冰塊一般
“我那天晚上起來撒尿,明明看見有人…有人…唉”餘大海擺擺手,滿是無奈,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巴灰塵:“不說了不說了,我要下地幹活了”
刑野扯出扎進褲子裡的草埂,問著:“孫庸養子現在還在村子裡嗎”
餘大海搖搖頭:“早搬城裡去了,孫老頭白養一場別人的兒子”佝僂著身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