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西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她還是個小孩的時候。

“西西長得真好看,以後肯定是個大美人。”

“能嫁好人家。”

“別像她媽媽那樣……”

四周的鄰居都這樣說。

她沒有媽媽,有記憶開始,陪在她身邊的只有一個外婆,外婆是西陵下面一個小鎮上的紡織廠女工。

“西西,這是你媽媽,以後你就跟她一起生活。”外婆佝僂著背脊,為她打包好行李,她的面板很鬆弛很硬,“外婆沒辦法照顧你了。”

從南方到北方,從西陵的小鎮到繁華的洛安,她第一次到顧家的時候,自己媽媽千叮嚀萬囑咐,要懂禮貌,別亂說話,別亂動,於是她怯生生地看著眼前威嚴的老爺子,面容不老,頭髮卻花白,坐在金絲楠木的圈椅上,半眯著眼,低頭審視著她。

他身旁就站著顧於深,少年時期的他抿著雙唇,神情與旁邊坐著那位一模一樣。

看著就像親生父子。

再往身旁一看,就是顧嫣,她與沈陵西同歲,穿著打扮確是大不相同,顧嫣翻著白眼,“窮鬼帶了個小窮鬼。”

沈陵西緊張得說不出話,沈女士在旁邊一個勁兒地擰她的胳膊,“叫人吶。”

無論沈女士怎麼打她,沈陵西就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沒有看見過這麼嚴肅的一家人。

“我想回家。”沈陵西帶著哭腔。

沈女士一耳光甩過來。

她一抬頭,就是幾張冷漠的臉。

“爸,下午還有數學競賽。”

聽到這句話之後,沈女士停止了對沈陵西的教訓,那個長了很多白髮的嚴肅中年人也開口安排她們母女的.住處,沈陵西只覺得這句話救了她。

她慢慢地抬頭,對上那個少年漠然的眼。

“叮鈴叮鈴叮鈴——”

沈陵西在一陣電話鈴聲中迷迷糊糊地醒來,她看了看,還在計程車後座,自己睡著了。

皺著眉頭接下這個陌生電話,對面傳來一箇中年女性的聲音。

“沈陵西,後天下午來試戲,多準備幾個角色。”

她還沒說話,對面就結束通話了。

沈陵西下一秒才反應過來,

蘭秋導演!

沈陵西欣喜之餘,在計程車到達易雙家樓下時就飛奔上去,一見到易雙,頗有喜極而泣那個意思,“雙雙!”

在她還沒擁抱到她,易雙一隻手按住撲過來的沈陵西,“我知道,蘭導回郵件了。”

接下來又是一個電話。

應該是蘭導給她講試鏡的要求。

“蘭導,您講!”沈陵西的語氣裡充斥著興奮,愉悅,前一天發生的糟心事全部一掃而空。

“你眼睛出問題了?”

顧於深的聲音

沈陵西拿起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碩大兩個字——傻狗。

“什麼事?”聲音瞬間冷下來。

“領證。”

“哦。”

顧於深聽著電話裡的忙音,掛掉的聲音短促異常。彷彿他是什麼病毒,晚掛一會就會感染。

印章啪嗒一聲落下。

民政局工作人員笑著遞給他們兩個紅本子。

沈陵西裹著黑色羽絨服,面無表情地接過結婚證。

“二位要不要做一個孕前檢查?”

“不用。”沈陵西下意識地說,“他生育能力沒問題。”

顧於深倏地看向她。

沈陵西有一瞬間的慌亂。

“怎麼?”她不自然地清清嗓子,“難道你有?”

顧於深睨她一眼,轉頭就對工作人員說:

“她也不用,已經懷孕了。”

“啊,那恭喜二位。”

“不是我的孩子。”他對工作人員微微一笑。

這,看著工作人員愣了一會又迅速調整好的表情,那蠢蠢欲動要吃瓜的神情,和她出席某些活動的時候和易雙八卦的樣子一模一樣,沈陵西已經預測到他們走後他們立馬討論的神情了。

坐在顧於深七百萬的賓利裡面,沈陵西才想起他總乗的那輛低調的賓士不見了。

顧於深是自己開車來的。

“顧公子也親自開車哦。”

顧於深懶得理她的陰陽怪氣。

“誰之前坐過你這車的副駕。”沈陵西一邊調座椅一邊吐槽,“腿真短。”

“你說呢?”

她說?

還能有誰。

沈陵西腦子裡立馬浮現出程嘉薇嬌氣的模樣。

“程小姐沒要求您這真皮座椅夾角一百二十度?”

顧於深眼睛盯著前方,目不斜視,聽到這句話微微抿著唇,一言不發。

路過一個轉角,突然沈陵西想起來顧於深在她睡覺之前說的那句話。

一瞬間,她掙扎起來看著他,“不是你讓蘭導給我打電話的吧!”

顧於深手裡操控著方向盤,眼皮都沒動一下。

“我沒有。”

“那就行,”沈陵西松一口氣,“我不需要你做什麼,我要的東西,我自己會想辦法得到。”

顧於深輕輕勾了勾唇角。

“沈陵西。”顧於深的語氣倒沒有變化,“這部戲是武俠,你要懷著孕去吊威亞嗎?”

沈陵西被戳中。

這個孩子,顧於深最好別知道是他的。

也別來到這個世界。

“你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