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從前的情分

那天工作結束之後，老薑沒有帶她回伯爵世家，而是去了子騰娛樂五公里外的洋房小區上雲城。

上雲城修建有二十年了，是世紀之交時流行的歐洲宮廷風。經過時間的洗禮，白色石膏雕花已變得斑駁而陳舊。

但是房子內明顯重新裝修過，如今盛行的輕奢極簡風。簡潔背後都是真金白銀在支撐，比如門上的隱形把手，這麼一個設計就比同樣材質的其他款式貴了上千塊。

老薑站在門外：“幼安小姐，顧先生說這裡離您公司近，平時上班也方便。您想去哪裡就提前通知我，我負責接送和保護您的安全。”

“辛苦了姜叔，謝謝。”

禮貌將他送走，幼安獨自進入房內。

一個四十來歲的住家保姆徐阿姨已經給她準備好了晚餐，鋪面一桌子菜。

徐姨說：“夏小姐，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麼，就把川、魯、粵和淮揚的菜系都做了兩道。哪些好吃您就告訴我，我以後多做！”

幼安掃視桌面，“徐姨，不用這麼客氣，以後做簡單點就好。我們一起吃吧。”

顧雲晟待她不薄。房、車、司機、保姆一應俱全。

但她不能沒有自知之明。

他讓她跟了他，要聽話保密隨叫隨到，他沒用那個詞，但她不能裝作不知道這是包養。

他雖然幾次都沒有勉強她，如今更是給了房子讓她單獨住，但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別人好。

他只是還放不下從前的情分。

其實世間的情分，無論自詡多麼堅不可摧，也終會有消散的一天。

不然他們當初也不會分手。

幼安吃完飯，回到二樓主臥，拿出手機想向他道謝。

電話一響，她就忍不住立刻按掉。轉而發了個簡訊：謝謝。

她精疲力盡，倒在床上，將頭埋進枕頭裡。

她還是不能坦然地面對他，哪怕是通一通電話！

一個多小時後，幼安在床上迷迷糊糊醒來，這一躺竟睡著了，她撐起身體準備洗漱。

習慣性看了眼手機，顧雲晟回了資訊：我出去幾天。

天色已黑，幼安只開了門口那盞筒燈，手機螢幕的白光刺得她眼睛泛花。

從前他們熱戀時，他幾乎從來不發簡訊，哪怕跟她說個早安晚安，也是一個電話打過來。

但他又雙標，偏偏不喜歡別人打給他。

他說好多人都半天說不到重點，要麼一條簡訊編輯好發給他，要麼等著被他拉黑。

幼安那時多有不適。

他們第一個短暫分開的大一寒假，她回粵市老家過年，總是接到十秒鐘說個早安或者問問吃飯了沒就掛的電話，總感覺他在欲言又止。

他又不改，她就學他，半個小時打一個電話，講一兩句就掛。

然後第二天，他就出現在了她家小區門口。

她在短暫的震驚過後撲進他懷裡。

粵市依舊明媚的冬日，陽光傾瀉而下，透過街邊的木棉樹影影綽綽投到他們臉上。她迎著陽光仰著臉看著他笑。

他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一天打這麼多個電話，想我了？”

那是，八年前的故事了。

幼安喜歡看書，物理學有個定理叫能量守恆，用在愛情裡也不為過。

一段感情甜蜜幸福有多少，失去之後，痛苦悲哀都會一分不少的還回來。

他也是如此吧。

也會難以面對她，也開始學著發簡訊。

幼安胸口一陣絞痛，劃過那條資訊，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之後幾天按部就班，上班下班。

寧玉主管每天都來給她送咖啡，齊瀾偶爾來公司一趟，總會親自去見她。這讓周圍女孩們更加深了她與眾不同的印象，有的對她敬而遠之，而多數則對她展現出超乎尋常的熱情。

幼安心裡明白，這些都是鏡花水月。

她為人謙遜，對誰都客氣有禮，但能真正與她親近的只有陳瀟瀟。

那姑娘活潑明媚，最大的心思就是打聽點八卦。

週末公司給幼安這批新人放了一天假，陳瀟瀟聯絡了她好幾次，約她一起逛街。她不想掃了瀟瀟的興，兩人約到外灘碰頭。

如今秋意漸濃，黃浦江邊清風陣陣，天空萬里無雲湛藍一片。

幼安穿了一件白色套頭衛衣，修身牛仔褲，頭髮隨意挽了個馬尾，一臉青春明媚，跟陳瀟瀟走在一起也像是二十出頭的大學生。

陳瀟瀟拿著兩杯奶茶，遞了一杯給她：“幼安姐，給你！”

幼安一直沒有刻意節食，只要忙起來就會瘦，開心接過：“謝謝！我失禮了，都沒給你帶禮物。”

“說什麼呢？小傻瓜！”

陳瀟瀟擠眉弄眼，幼安立刻聽出她說的是前兩天戲劇課上的臺詞，霸道總裁的戲碼，總愛叫女主小傻瓜。

別人在臺上演，陳瀟瀟就拉著她在臺下嘀咕：“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我！”

兩人言笑晏晏，捧著奶茶穿梭在外灘的各大商場。

幼安陪陳瀟瀟買了兩件衣服，瀟瀟勸她也買，但她實在用不上。

她的衣服不重樣，無論住在伯爵公館還是上雲城，顧雲晟都讓人將衣服塞滿了衣帽間。她根本穿不過來。

有些細節，她看得見。

一大半都是休閒的款式，講究的料子。她的健康舒適，在他那裡向來比美貌和麵子重要。

逛到西邊飄起幾絲彩霞，陳瀟瀟驚呼一聲：“都要六點啦！幼安姐，我們快去搶位置！”

她說的位置是外灘一家大名鼎鼎的烤肉店，五點開始就有食客去排隊。店裡每天接待的人數有限，去晚了就吃不上。

她拉著幼安，輕車熟路來到烤肉店門口。

穿著傳統韓服的女服務員站在迎賓臺，微笑半鞠躬：“不好意思二位女士，我們今天的接待人數已經到了上限。”

兩人遺憾退出，轉身就看見了馬路對面的人。

他站在一輛黑色路虎攬勝車門前，穿著深色長袖襯衣和牛仔褲，隨便插兜一站便是氣宇非凡。

路過的摩登女郎們對他頻頻回首，有個穿紅裙子的女孩鼓起勇氣去要聯絡方式。朱子禹立刻幫他擋下了。

他臉色冷淡，深邃的眸子一直盯著馬路對面的姑娘。

左右看看車，幾個大跨步走到她面前。

衛衣牛仔褲，是上學時見慣的打扮，簡簡單單一件衣服套在她身上卻異常明豔。

他指了指幼安身後的烤肉店，“想吃就進去吧。”

陳瀟瀟挽著幼安的手，搶先答道：“坐滿了，已經不接客了！”

他不動聲色往店內看了一眼，重複一遍：“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