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碗,勺子,與獠牙
小馬寶莉:步入深淵 第二TWILIGHT 加書籤 章節報錯
暮光睜開了眼睛,點亮了自己的角,想要驅散掉她眼前這片濃密的黑暗。說實話,她現在仍然有些暈頭轉向,這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無序的大吼,塞拉斯提婭的慘叫,還有那接踵而至的,無盡的,連她的魔法都難以穿透的黑暗。
然而,慢慢的,她角上的光芒開始照清了周圍的景物,她已經不在舞廳裡了,甚至她都不在坎特洛特城堡之中了。之前她蹄下所踩的石磚已經變成了鬆軟的泥土,四周裝飾過的牆壁也已被茂密的樹木所取代。這是一個森林,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她此刻應該是在無盡之森中。現在依然是夜晚,雖然她並沒能透過頭上濃密的枝葉看到天空中的月亮與群星。
現在,她孤身一馬。
“塞拉斯提婭公主?”暮光呼喊道,她的聲音穿過了樹林,在一片寂靜和黑暗中不斷迴盪著,彷彿是在嘲弄她一般,“露娜?韻律?無序?有小馬在這兒嗎?”
沒有小馬回應她,這片森林之中甚至連被她喊聲驚醒的鳥兒拍打翅膀的聲音都沒有,暮光從來沒有感到無盡之森像今晚這麼靜過,從前這裡總有風在樹林中呼嘯的聲音,總有蟋蟀們對群星的啁啾和鳴。但現在,最大的聲音也不過是暮光自己的喘息聲。
“我猜這又是無序的另一個惡作劇,我最好還是趕快回到城堡裡,幫助所有小馬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暮光壓低了聲音自言自語道,然後開始向前走去。她要找一個樹蔭的開口,找一個她可以重新飛到空中辨清方向的地方。她只要看一眼星空的佈局,就完全能夠飛回坎特洛特城堡了。
然而她並沒能找到這樣一個樹蔭的缺口,枝丫與樹葉遮合得天衣無縫,甚至連一個能讓暮光看到夜空中星星的小孔都沒有。不對,無盡之森裡沒有樹木這麼茂密的區域,至少她知道的地方都沒有。或許這塊地方的土壤特別肥沃,特別適合樹木生長?暮光自己也說不準,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向前走。
有那麼幾分鐘,暮光只是這麼向前走著,試圖在這片密林中辨清方向,飛回空中,然而她卻一點兒進展都沒有。又經歷了漫長的林地跋涉之後,她最終發現了前方林間的一大塊空地,這片土地非常貧瘠,也許是曾經被大火或者野獸給破壞過。但這回,暮光一點兒也沒費神去考慮這塊土地為什麼會寸草不生,她加起速來,敏捷地穿過那些林木,快步走向那塊空地。
她離得越近,視野得便越清楚。她的眼前隱約出現了一個宏偉的建築和幾點闌珊的燈光,暮光微笑了起來,心中暗暗希冀著自己也許已經來到了小馬鎮的附近,如果真是這樣,那整個事情就簡單多了,她可以先回到圖書館,然後讓斯派克寄一封信給塞拉斯提婭公主,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想到很快就能讓一切重歸正軌,暮光不禁一路小跑起來,跑完了她與森林邊緣的最後幾米距離。
來到森林的邊緣,暮光把蹄子踏上了這片貧瘠的土壤,抬眼看向那個建築,她這才發現,這裡並不是小馬鎮,也不是中心城。這兒確實矗立著一座高大宏偉的城堡,尖尖的塔頂筆直地刺向那寥無星辰的夜空。這是一座…很熟悉的城堡,雖然暮光說不出為什麼她對這裡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她就是對眼前這座城堡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也許之前她在一本書裡見到過?
離開了森林邊緣,暮光逐漸走到了城堡的大門前,她注意到這種城堡幾乎已經被完全廢棄了。地面異常骯髒,花園裡的植物全枯死了,裡面趴伏在地面上的花草顯得異常脆弱,彷彿在一觸之下就會變化為一地塵土。城堡上的石磚也彷彿許久沒有被清理過了,暮光甚至沒法從任何一個窗戶看清裡面的情況。但與此同時,城堡裡面是有光的,好幾扇窗戶都閃爍著昏暗的光芒,而且暮光也看到有模糊的身影時不時地走過視窗。
“您好?打擾了,但有沒有小馬能告訴我這是哪兒?”暮光喊道,希望能被一個衛兵,侍者或者哪怕一個快要被解僱的園丁聽到。這一回,她確實聽到了回應,儘管並不是什麼她能聽懂的語言。暮光聽到的是一聲詭異的吱吱聲和一陣金屬撞擊的咔啦聲,她轉過頭去,發現聲音的源頭正來自於那個生長狀況欠佳的花園中央。
那是一隻蝙蝠,在一個沉重的大鐵鳥籠裡瘋狂地掙扎著。那個鐵籠子從一個高高躍起的石馬雕像的蹄中懸掛下來,這兒原先可能是座噴泉,畢竟雕像的周圍還有一圈早已乾涸的蹄工水池。不過,最重要的是,那隻蝙蝠顯然並不喜歡被關在這個鐵籠子裡,暮光毫不懷疑,只要這隻大蝙蝠再使勁地晃幾下,這個鐵籠子就會徹底從那個石馬雕像的蹄中掉落下來。
“嗨!有隻大蝙蝠關在這兒,有小馬知道它是誰的嗎?!”暮光又一次大喊道,向那乾涸的噴泉走近幾步。當然了,她曾經也聽說過有小馬養蝙蝠來作為自己的寵物,在那些競選雲寶忠誠萌寵的動物裡面還有一隻是蝙蝠呢。蝙蝠確實是一種很有趣的動物,不過說實在的,她可不打算把蝙蝠列在她私馬寵物單裡的首位。
暮光把她的前蹄搭在噴泉的邊緣上,向那隻蝙蝠湊近了些,“哇哦,你體型可真夠大的,你的翅膀甚至比我的還要大一點呢,我從來沒想過原來蝙蝠還能長這麼大,而且據我所知,無盡之森裡可沒有像你這麼大的蝙蝠存在,你可能來自於一個遙遠的國度,這也就意味著你應該是某位小馬的寵物,當然,這也就解釋了你為什麼會待在一隻籠子裡,那麼,大傢伙,你的那位小馬主人在哪兒呢?”
大蝙蝠並沒有給暮光什麼有建設性的回答,依然繼續狂躁地在籠子裡橫衝直撞,“快停下,你這樣會傷著自己的!”暮光叫道。她喚起了角上的魔法,想要把籠子從石像蹄中取下來,然後再用魔法平息蝙蝠的情緒,可她的魔法剛一碰到籠子,暮光便聽到了砰的一聲悶響,緊接著,自己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
這一下並不是蟄到自己肉體上的任何地方,而是蟄到了她的魔法,這短短的一擊讓暮光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懸浮魔法。然而,即便是這最輕微的一晃,也是蝙蝠所需要的一切了,伴隨著最後一次尖叫與拍打翅膀,那個鐵籠子徹底與石像脫離開來,重重地摔在噴泉底部,發出一陣刺耳的巨響。
暮光不得不後退一步,捂住自己的耳朵來抵擋那不斷迴盪在石牆之間的鐵器撞擊石面的迴音。但緊接著,她便感受到一陣強勁的翅風,剛一睜開眼,暮光就發現那蝙蝠已經成功地從籠中逃脫了,那個鐵籠子的柵門正好因為剛剛的撞擊而開啟了。現在,那隻蝙蝠正尖叫著徑直飛向城堡,就好像死神正揮舞著鐮刀在後面追著它一樣。
“好吧,第一步,找到這座城堡的主人,第二步,為把蝙蝠放出來這事向他道歉,第三步,建議他以後找個好點兒的地方關蝙蝠,第四步,找到最快能回到坎特洛特城堡的辦法。”
暮光對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這座乾涸的噴泉,走向那扇離花園不遠的城堡大門。她輕快地走著,但自從與那隻古怪的蝙蝠邂逅之後,她便抑制不住地感到脊背發涼。誰會把一隻蝙蝠就這樣關在外面,甚至連水和食物都沒留下?也許她把那可憐的大傢伙放走才是最好的選擇。
在暮光正暗自愧疚時,一陣詭異的寒意竄上了她的脊背,她轉過身,又看向那個早已乾涸的噴泉。那個鐵籠子依然到在那裡,柵門依然大開著,但並不是這些東西在吸引著暮光的注意力,不,她的雙眼正凝視著那個作騰躍狀的石馬雕像,那個正面朝向她的石馬雕像。
但是這不對呀,暮光明明記得她在從森林裡走出來時,那個雕像就是正面朝向她的,還有那個鐵籠子,要是雕像一開始就衝著城堡大門的話,那麼這個籠子就不可能掉在它現在所處的那個位置了!又一次的,一陣詭異的寒意竄上了暮光的脊背。她開始慢慢地向城堡大門挪動了,只不過這一次,她每走兩步就要再回頭檢查一眼雕像。
最開始看向雕像的那幾眼,雕像依然默默地正對著她,當她來到大門前的石階底部,又朝後看時,那座雕像依然默默地正對著她,當她走到大門前敲了幾下後,又回頭看時,那座雕像依然矗立在那裡,紋絲不動。暮光開始有些覺得是自己的精神太過緊張了,她又敲了幾下門,但是沒有小馬回應她,她再次回頭看去,那座石像依然沒有一點兒移動的跡象。
但當她敲到第三次門,又回頭看去時,暮光發現那座石像有了變化,它已經不再是一匹在噴泉中央高高躍起的小馬了,現在,那座雕像已經把一隻蹄子落了下來,那隻蹄子正搭在噴泉的邊緣,彷彿它馬上就要朝暮光走來一般。
之前暮光對它所有的恐懼一股腦地全回來了,她一秒也沒多等,在有小馬來開門前,她猛地撞開了大門,衝了進去,然後又狠狠地把它在身後關上。之後,暮光迅速地跑到離她最近的一個窗戶前,向外看去。
那座雕像又重新回到了噴泉中央,擺好了姿勢,而那個掉在地上的大鐵籠子也重新懸掛在了它的蹄中。
暮光一邊微笑著一邊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她剛剛把她能找到的最後一件傢俱堆在了前門上,然後滿意地檢查著自己的工作。她已經把入口附近的兩張茶几,四張大號扶蹄椅全部堆在了城堡的大門之前。其實那個雕像自從她上一次從窗戶裡窺探之後就沒再動過,不過暮光可不打算冒哪怕一丁點兒風險。
在經歷過她親蹄製造的這場混亂之後,暮光原指望能有小馬過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城堡裡的侍者甚至主人本應該過來,來安慰她一切都是她的幻覺,石馬雕像不可能自己動起來。
但這裡一匹馬也沒有,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她剛剛製造的那番喧鬧的混亂。
不過,在把大門徹底堵死後,暮光覺得是時候放鬆一下,好好打量這座城堡的前廳了。整個房間的中央是一個大型樓梯,徑直通向二樓,樓梯上有六扇門,每一邊的臺階都各有三扇,除了這些,這座城堡便比較貼近那種許多城堡都有的經典造型了:古色古香的油畫,精緻豪華的畫框,還有一個巨大的枝形吊燈懸掛在前廳的天花板上。
暮光來到那盞枝形吊燈下,用魔法點亮了上面的蠟燭,為整個房間投下了更多的光明,“對不起?請問有小馬在這兒嗎?”她的喊聲撲了個空,沒有小馬來回應她,寂靜如同一大群甲蟲般滲入了整座城堡的每一處角落,不過,暮光還是努力把它拋在了一邊,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好吧,我現在只需要把整件事好好梳理一遍。首先,我看見這城堡的窗戶裡有光,裡面還有馬影,所以一定有小馬住在這裡,所以我只要逐個房間搜查就一定能找到某位小馬的。”
暮光滿意地對自己點了點頭,跑到位於她左側的那扇門前。她開啟了房門,把角上的光芒向房內閃了閃。這是一間裝飾得很雅緻的餐廳,餐具擺放得也十分整齊,彷彿這裡馬上就要舉辦一桌盛宴似的。銀製的餐具向暮光閃爍著光芒,盤子,玻璃杯和疊成金字塔形的餐巾紙井井有條地擺在桌子上。一切似乎都無比的井然有序,都無比的乾淨整潔,簡直堪稱完美。
除了那個正默默坐在桌子另一端的,在黑暗中用勺子舀著碗裡什麼東西吃的小馬。
“您好?”暮光一邊走進房間,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很抱歉打擾了您,我是暮光閃閃公主,在一個森林裡迷了路,剛剛才走到這個城堡裡來,請問你能告訴我從這裡最快到達坎特洛特城堡的路嗎?哦,還有,我對我在前廳製造的那場混亂很抱歉,剛剛有什麼東西在外面嚇到我了,而且…”
那個坐在桌子遠頭的小馬仍然在以一種奇怪的節奏吃著碗裡的東西,她把勺子伸進碗裡舀著什麼,發出清脆的金屬敲擊聲,然後又慢慢把勺子放進了嘴裡。
“您好?您剛剛有在聽我說話嗎?”暮光邊說著邊走近那匹有些怪異的小馬,“你幹嘛要在那麼黑的地方一直…”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啞住了,照明魔法的光芒照到了那隻正在吃東西的小馬身上,這隻雌駒看起來已經有好幾天沒有睡過覺了,皮毛與身上的服裝都凌亂不堪,臉上化的妝也變得汙七八糟,就彷彿她曾經大哭過一場。
“你在幹什麼呢?”暮光閃閃來到那位雌駒身前,疑惑地問道。
那位雌駒一句話也沒說,依然專注地在吃著碗裡的東西,但這只是讓暮光更加困惑。那個雌駒正在從裡面舀食物的碗已經空了,但是並不是她把那個碗吃空的,不,那個碗看起來光潔如新,整個碗裡幾乎看不到一點食漬。然而,那位雌駒仍然在不知疲倦地把自己的銀勺伸進這個空碗中,做出舀食物的動作,然後再送到自己的嘴中。整個動作如同在以一種完全一致又沒有盡頭的節奏演一出默劇。
暮光把一隻蹄子搭在那隻雌駒身上,輕輕地搖晃了她一下,“你沒事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有沒有見過塞拉斯提婭公主,露娜公主或者韻律公主中的任何一位?無序呢?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暮光試圖把那隻雌駒的臉扳過來,取得她的注意,但她依然不屈不撓地盯著自己的銀碗,“勞駕!回答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暮光大聲問道,然後,她低頭看到了那隻銀碗。她伸過蹄去,想要拿走那隻銀碗,希望這個舉動能打斷雌駒這詭異的催眠。
她的蹄子碰到了碗,但即使是這短短一碰也讓情況出現了變化。那隻雌駒的動作僵住了,雙眼迷茫地亂轉著,就好像剛剛反應過來她坐在哪裡一樣。然後,一陣無可抑制的顫抖傳遍了她全身,而且抖得越來越劇烈,她的瞳孔也因恐懼而縮小了,她瘋狂的抽搐甚至把幾件銀器都震到了地板上,讓暮光幾乎有些擔心她是癲癇發作了。
但緊接著,毫無預警的,這隻雌駒抬起頭來,全身僵硬得如同雕像一般。對暮光來說,這變化太快了,簡直就像在看融化的油漆在一塊潔白的畫布上凝結變化一般,雌駒原本平滑的牙齒變得尖利,原本驚恐的雙眼也眯了起來,從中透露出一股狂熱的氣息。她又開始有所動作了,這次,她弓起了自己的背部,讓一陣聽起來就很痛的咔啦聲迴盪在牆壁之間。
然後,她用蹄子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這聲突如其來的巨響終於把暮光拉回了現實,她踉踉蹌蹌地退後幾步,收回了僅僅是剛碰到銀碗邊緣的蹄子。然而,她的蹄子剛一離碗,整個變形就停止了,那在雌駒身上出現的恐怖的變化就如煙塵般消失了,僅僅是幾秒鐘過後,那隻雌駒就又開始了她那不久前就一直進行著的動作,她把銀勺伸進空碗裡舀了一下,然後慢慢地送進了自己的嘴裡,對著什麼也沒有的勺子啜飲了一口。
但暮光依然渾身發著抖,她的蹄子哆嗦得太厲害,甚至都沒法讓自己從地板上站起身來。
暮光花了好長時間才說服自己不會有事,一切都會好起來,這其實難度很大,那雌駒用銀勺敲擊空碗的聲音如同一支鶴嘴鋤一般在不停地敲擊著她的大腦。不過她最終還是鎮定了下來,在顫抖著站起身後,她離開了房間,繼續著她的搜查。這兒肯定還有沒被可怕的邪術催眠,在不停地做同一種動作的小馬,她知道她肯定能找到一匹告訴她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的小馬。
然而,她所發現的所有小馬都與在那隻餐廳裡的小馬的情況一模一樣。
在廚房裡,她走過了一群不停辛勞著的廚師和侍者們,然而他們卻一道菜也沒做出來。他們揮動著菜刀,在空無一物的菜板上不停地切著,炒鍋裡除了空氣外什麼也沒有。暮光認出了幾位在夢魘之夜宴會上的侍者,她甚至沉思著要不要上前去喚醒他們,然而剛剛在餐廳的那匹雌駒的恐怖變形至今還讓暮光記憶猶新,她不敢去貿然行動,特別是他們幾個蹄中還握著鋒利的菜刀呢。更恐怖的是,她似乎在這些菜刀與菜板間不同節奏的撞擊聲中聽出了一句話:“打破催眠。”
暮光無法擺除她後頸上的陣陣涼意,就彷彿有昆蟲正在上面攀爬一樣。她感覺那些侍者與廚師似乎都在盯著她,即使她每次回過頭去時他們都在專心致志地幹著自己的工作。
暮光檢查了一樓的每一間屋子,除了被催眠的小馬外什麼都沒有發現,無奈之下,只得登上了通往二路的大樓梯,她點燃了沿途走廊裡所有的蠟燭與火把,慢慢地在這個黑暗的城堡中散播著光明。她在探索的途中又遇到了幾匹小馬,都是在坎特洛特城堡中服務的幾位熟悉的侍者,現在也都陷入了詭異的催眠狀態。其中一隻正在無休無止地擦著一扇窗戶,蹄子在不停地一圈一圈的抹著;另一隻小馬則在不停地從一個大花瓶中拿起一束花,再放回到瓶中;一個站在十字路口的衛兵正面對著走廊裡的一面鏡子,向著鏡子中自己的倒影敬禮,然後轉身巡邏一圈,再回到鏡子前敬禮,如此週而復始,無休無止。
所以她現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尋找這些房間中任何一個還清醒著的小馬,那些她從城堡外面窗戶看到的經過燈光前的小馬。她檢查了貴賓室,儲物間,還有二樓的其他一些各式各樣的房間。她穿過這些走廊,隨著經過了幾個她之前就已經走過的十字路口,她開始逐漸熟悉了這座城堡的佈局。
然而,這兒所有的情形都只是讓暮光的神經更加緊張,就好像有誰把鋒利的長指甲插進了她的脊背之中似的。她每默默經過一次這些走廊,暮光就離崩潰更近一步,她每發現一個新的陷入催眠的小馬,就讓她離抓狂更近一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是無序乾的嗎?這一切詭異的變化看起來並不像是他慣有的風格,不過暮光也無法肯定地說混亂之靈的惡作劇風格就是那樣一成不變的。
最終,暮光決定休息一下,不僅是歇歇蹄子,也是在努力冷靜自己的大腦。她靠在一面石牆邊上,順著牆壁慢慢滑倒下去,感受著抵在她背上的石牆的冰涼,“好吧,暮光,你只需要堅持下去。”她對著走廊的一個窗戶自言自語道,看到了窗外那如海洋般包圍了城堡的森林。
“這肯定是一個某種形式的咒語,它讓所有的小馬都陷入了催眠狀態,”暮光說道,她現在迫切地想聽到點什麼聲音,即使是她自己發出來的也好,“要是我試試,說不定能解開這個咒語,但如果小馬們都像那隻雌駒一樣變形了怎麼辦?她看起來…我說不好,但那牙齒可真是夠尖的。”
“也許…也許我應該找一個對自己有利的地方來試著解開咒語,對,有一匹公馬待在貴賓室呢,要是我能困住他,也許…”
暮光突然沉默了,耳朵迅速地豎了起來,雙眼緊張地左右掃視著。最開始,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聽到了什麼,那有可能只是自己的幻聽罷了,或者是她自己的聲音在這些石牆間迴盪出的迴音。但緊接著,這聲音越來越響了,越來越近了。
是蹄步聲,是一個在不斷移動的蹄步聲。
暮光趕忙從石牆邊上爬了起來,迅速來到了一個離她最近的十字走廊,她匆匆剎住了蹄步,一動不動地潛伏在那裡。她瞪起了眼睛,豎起了耳朵,試圖透過這片黑暗捕捉到一絲風吹草動。隨後,她又聽到了那個蹄步聲,雖然在石牆間不斷迴盪的迴音讓暮光多少有些難以判斷方位,但她最終還是找到了聲音的源頭。這蹄步聲來自她右側的那條走廊,暮光心頭一喜,匆忙朝著右邊的走廊跑去。
她追尋著那個聲音,連著穿過了三條走廊,它總是消失一會兒,然後再重新出現,但暮光還是設法追蹤到了它。她在一條走廊的盡頭瞥到了什麼,那是一條極其熟悉的粉紫相間的馬尾,等等,那不就是她的馬尾嗎!一瞬間,暮光的心頭被喜悅和希望充滿了,那是塞拉斯提婭公主,跟自己一樣,依然穿著夢魘之夜的服裝。
“公主!”暮光閃閃大喊道,嘴角上揚了起來。在所有她想找到的小馬裡面,塞拉斯提婭公主無疑是她最渴望見到的。公主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知道她們究竟在哪裡,肯定也知道怎麼讓一切重歸正軌。塞拉斯提婭公主會救她的,正如那次她在地宮的墓穴中來就拯救暮光一樣。
暮光衝過了那個拐角,笑得更開心了,她看見了塞拉斯提婭特有的雪白色皮毛,公主正站在走廊的盡頭,好像在斟酌應該走哪條路似的,“哦,公主,我真高興能見到您,這兒發生了一些非常可怕的事,不過我想您一定已經注…注意…到…了…”
暮光的聲音隨著塞拉斯提婭的轉身漸漸低了下去,大公主和她在夢魘之夜晚宴時差別並不大,她高貴的雪白皮毛猶如一顆明星般閃耀在這黑暗的城堡之中,依然與暮光那特有的鬃毛和馬尾古怪地搭配著,但塞拉斯提婭公主的那張臉卻讓暮光的心在瞬間跌進了深淵。
粘稠的涎水從塞拉斯提婭的嘴角緩緩滴下,她的嘴似乎比原來大了許多,如珍珠般蒼白的尖牙在她的嘴中若隱若現著,一條長長的,扭曲的舌頭如蛇信般從她的嘴中吐了出來,她的眼神極其瘋狂,滿懷殺地意望向了暮光閃閃。
“公…公…公…公主…?”暮光結結巴巴地說道,她緊張地後退了一步,腿上的每一塊肌肉似乎都在尖叫著讓她立刻就逃。
塞拉斯提婭抬了一下頭,然後向暮光伸出腦袋,張開了巨大的嘴巴。她的下巴詭異地伸展著,讓她整個腦袋看起來更加如同一條巨蟒一般。暮光呆呆地盯著塞拉斯提婭那如無盡深淵一般的喉嚨,並把耳朵緊緊地貼在頭上以抵抗那突如其來的刺骨的淒厲咆哮。然後,塞拉斯提婭如同一個衝出起跑線的運動員一般,朝暮光閃閃飛也似地狂奔了過來。
暮光慌亂地轉過身,繃緊了全身的肌肉來逃離她敬愛的老師的血盆大口。
於是,一場追逐戰就這麼展開了,暮光可以聽見塞拉斯提婭如奔雷般的蹄聲在她身後緊追不捨。她衝過一個拐角,在黑暗的走廊裡狂奔,還用魔法推翻了沿途的傢俱企圖來拖住塞拉斯提婭的蹄步,但這毫無作用,塞拉斯提婭依然在以驚馬的速度追逐著她,暮光甚至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老師竟然還能跑這麼快。
隨著連續不斷的狂奔,暮光的肺開始像著火一般地灼痛,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試圖想出任何能夠自救的辦法,但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她沒有任何辦法抵抗塞拉斯提婭,她又怎麼會需要這樣的辦法呢?塞拉斯提婭從來沒有傷害過她,塞拉斯提婭永遠也不會傷害她的。
然而,就是這個一直愛她保護她的老師,正在逐漸拉近與她的距離,她那細長的四腿在這場追逐賽中充滿了優勢,讓她勢不可擋地逼近了暮光閃閃。
“救命啊!”暮光絕望地大喊道,“來馬啊!救救我啊!”她扭過頭看向身後,發現塞拉斯提婭那垂涎的大嘴離她只剩幾英寸了,“求你了!塞拉斯提婭!快停下!”
一陣鉸鏈的咔啦聲激得暮光向前看去,在她的正前方,一道在走廊最盡頭的門開啟了,這簡直就是救命稻草,暮光開始拼勁全身的最後一絲耐力,飛快地向門衝去。她衝了進去,狠狠地把門在身後關上,這樣可以拖延一點時間,能挽救她寶貴的生命的最後一點時間。
“暮暮,快到這兒來!”
一個聲音傳來了,它來自於另一個方位,在暮光的右側。暮光不得不竭力剎住步伐,在那個她差一點兒就要衝過去的十字走廊成功地右拐彎了。然而,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後,暮光覺得這一切狂奔都值了。她看到了另一道開著的門,一個熟悉的身影在門前把光芒灑在了這條走廊上,一個如天使般充滿善意的身影出現在了這個充滿扭曲與恐怖的城堡裡。
是露娜公主!
暮光一下躍進了眼前的這道門中,與露娜擦肩而過,以極不雅觀的姿勢沉重地摔在了地上。與此同時,露娜從角上釋放出了一道極具威力的魔法,它如箭一般飛了出去,正中了緊追而來的塞拉斯提婭的胸口。這道魔法讓塞拉斯提婭被迫放慢了追擊的速度,也給了露娜足夠的時間來把門死死地關上,用這個沉重的木門擋住了離她們僅有幾英尺遠的塞拉斯提婭。
暮光轉過身,看到這個木門被露娜狠狠地關上,發出了怒雷般的炸響。塞拉斯提婭依然不肯放棄,想要撞開這扇門,繼續追擊那本來已經唾蹄可得的獵物,暮光甚至有些擔心塞拉斯提婭真的會把這扇門撞開,但露娜卻搶先一步展開了行動。月之公主的角上閃過一道光芒,施展出了一道覆蓋住木門的魔法,加固了看似已快要崩潰的木門和鉸鏈。
塞拉斯提婭又全力撞擊了幾下木門,但卻毫無進展,她只得最後憤怒地向木門咆哮了一聲,便不再有任何動靜了。現在,木門外只有一個聲音,是塞拉斯提婭離開的蹄步聲,但這個聲音很快也消失在了一片寂靜之中。
暮光看了一眼此刻如同黑翼天使的露娜,然後便沉重地昏倒在地上,她終於因為極度的體力透支和精神恐慌而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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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提婭在門外徘徊著,咆哮著。她踱著步,一邊用充滿殺意的眼睛看著木門,一邊流下渴望的涎水。她本打算離開,但她的內心依然在期盼著她的獵物,哪怕只有那麼一點兒可能,從那道門裡重新走出來。她是如此痴迷於那扇木門,以至於竟沒聽到走廊中開始充斥起一陣鉸鏈摩擦的吱吱聲。
這個聲音是從另一扇門,也就是之前突然在暮光身前開啟,挽救了暮光生命的那扇門上傳出來的。但暮光在驚慌之下離開了那扇門,轉而向露娜公主尋求庇護。
那扇門的鉸鏈緩緩轉動著,它每挪動一點都要發出刺耳的呻吟聲,彷彿已經有幾個世紀沒給它上過一點兒潤滑油了。然而,並沒有任何氣流或微風能夠解釋這扇門詭異的運動,它就這麼毫無動力的開啟著,發出的呻吟聲充斥了整條走廊。
然後,它開始閉合了,粗糙鏽蝕的鉸鏈又一次發出了抗議,只不過這次,這刺耳的呻吟聲彷彿有了聲調,有了停頓和重音,彷彿這扇門正用鉸鏈在說出一個詞。
“暮暮。”
隨著這扇木門咔啦的一聲輕響,它被關進了門框,這個詭異的聲音也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