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閆岱停住腳步,這才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很窄,還是個巷口。

他不確定的看向蕭祁,似乎在問:你確定是這裡?

蕭祁指著巷子深處的一家小破房。

閆岱半信半疑的來到門口。

外面看著實算不上精緻,小破房上方掛著一個黑漆漆的木牌,上面寫著:戲園子

閆岱轉動著手裡的小狐狸,敲了敲門。

聲音在巷口迴響,可是半天也沒有人開門。

“蕭祁?真的是這?”

蕭祁挑了挑眉:“當然”

他大步向前,直接動手推開了這門。

閆岱驚慌失措的喊著:“蕭祁!你幹什麼!”

話音剛落,就戛然而止。

裡面甚是荒涼,別說人了,連只小貓小狗都沒看到。

“蕭祁?這是怎麼回事?”

蕭祁把食指放在唇邊:“噓!仔細聽”

閆岱抿唇沒再做聲,聽話的聆聽著四周的動靜。

除了微風拂過的聲音,還有呼吸聲,心跳聲,枯草晃動聲。

隱隱約約還有一絲唱曲聲?

閆岱偏著腦袋,一雙眸子忽閃忽閃的,:“我聽見聲音好像是……?”

閆岱指著右邊,詢問道:“在那兒?”

蕭祁頷首,笑盈盈的做了個請的姿勢。

閆岱也沒覺得哪裡不對,便往右邊走去,蕭祁跟在他後面。

走了大概幾十米遠,眼前便豁然開朗。

院裡有一個諾大的戲臺,戲臺上方有一人穿著紅白相間的戲服,頭戴著纓帽,在戲臺上走來走去,嘴裡在咿咿呀呀的唱著曲子。

然而與舞臺上的歡快相對比的是,臺下是黑漆漆的一片,座位上面一個人都沒有。

閆岱問道:“這裡平時也都沒有人嗎?”

蕭祁回道:“嗯,沒有,或者說很少。”

閆岱又問:“為什麼?”

蕭祁輕笑:“那些手裡頭些微有點錢的都不在這了,他們會覺得酒樓的姑娘唱曲會更好聽。”

閆岱皺著眉頭:“那既然這樣,這裡沒有人,那臺上那個人為什麼還要唱?”

蕭祁斟酌著開口:“我想大概有三個原因”

閆岱疑惑道:“嗯?哪三個?”

蕭祁認真看著戲臺上的人:“第一個是因為規矩。戲曲開腔,八方來聽,一方為人,三方為鬼,四方神明,只要開口,無論臺下是否有人,無論風雨,必須唱完,幾千年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閆岱驚奇:“還有這規矩嗎?那第二個呢?”

蕭祁點頭道:“第二個,因為傳承。有些東西總得有人來繼承的不是嗎?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這些東西才不至於沒落”

“就像……”

蕭祁舉起手裡的男皮影:“就像這個皮影一樣”

“戲曲和皮影戲雖各方面都有所不同,但是你看……”

“總有人會喜歡的。”

閆岱晃動狐狸,認可道:“說的對!總有人會喜歡的”

閆岱又問:“那第三個呢?”

“第三個?你等會就知道了。”

待一曲完畢之後,蕭祁毫不猶豫地鼓起掌來。

臺上的人也早就注意到了他們兩人,對著兩人鞠了一躬。

蕭祁邀請閆岱坐在了離戲臺不遠的位置。

閆岱看著蕭祁還沒坐下,反而去了戲臺後面。

閆岱小聲嘀咕著:“他到底在幹什麼?怎麼神神叨叨的”

戲臺上的人又換了一首曲子。

等唱到一半的時候,節奏瞬間快了起來,讓人感覺有一種熱血澎湃的力量。

突然,中間穿插進來一道男聲,並伴隨著一個人的身影從幕後走了出來。

也是穿著一身戲服,黑色戲服上帶著金邊,跟著另外一人一起唱了起來。

閆岱一眼便認出是蕭祁。

蕭祁他怎麼……

“!”

閆岱的手捏緊狐狸,他覺得蕭祁現在就挺像狐狸的。

一直盯著他做什麼……

他不得不承認蕭祁確實與旁人不一樣,說不清哪裡不一樣,但就是不一樣。

不然他為什麼挪不開視線?

雪紛紛落下,閆岱隔著漂落的雪花,望著戲臺上的那個人,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眼神裡流露出來的不同尋常的情感。

在閆岱的注視下,蕭祁來到了閆岱跟前:“怎麼樣?”

閆岱捏了捏蕭祁胳膊上的衣物:“所以,第三點是……?”

蕭祁點頭:“嗯,那人是我請的”

“你……為什麼?”

“很久沒練過了,試一下有沒有退步,還行吧?”

閆岱狐疑:他不會發現了點什麼吧?先禮後兵?

蕭祁心驚:該不會被陛下發現了是專門他請來的吧?,羞恥。

閆岱讚歎道:“嗯,挺好的”

蕭祁心虛道:“是嗎?”

閆岱點頭:“嗯”

兩人沉默良久,唱戲人也收場了,一時間,寂靜了下來。

直到空中傳來一聲巨響,閆岱抬頭,便看到璀璨奪目的花火瞬間往四周散開,點燃了那一片的天空,隨後又是幾聲爆響,越來越多的火光衝上雲霄,而後如同一朵盛開的花朵般在天空綻放開來,盤旋,消散。

閆岱的臉上映著煙花的色彩,眼睛裡滿是笑意,蕭祁感覺自己的心跳的快了些。

“陛……”

蕭祁回過神來:“想去看看嗎?”

閆岱聽聲回望:“好”

蕭祁得到回覆後,立馬拉著閆岱的胳膊,向著花火綻放之處跑了過去。

閆岱身子較弱,微微比蕭祁慢了一步,於是,蕭祁便帶著他一起跑。

漸漸的閆岱的心思已經不在煙花上了,他能感覺到蕭祁在自己胳膊上的力量,他的大氅時不時的掃過他的手背,有點癢。

許久沒怎麼運動過的他,跑了不一會,就氣喘吁吁的,人聲漸漸多了起來。

等他停住腳步的時候,因為慣性撞在了蕭祁背上,“怎麼了?”

蕭祁磁性的聲音從他頭上傳來:“沒有了。”

“嗯?”

閆岱的臉頰和鼻子被凍的通紅通紅的,因為剛跑了的緣故,他並沒有覺得冷,反而還出了一些薄汗。

蕭祁看到閆岱頭髮上粘了雪,他自然的把手放在閆岱頭上,閆岱也沒有躲。

等把閆岱頭髮上堆積的雪拂掉後,他才反應過來,“煙花已經放完了”

閆岱望去,果然已經沒有了。

蕭祁還未來得及撤開的手,因為閆岱的動作,落在了閆岱的臉龐。

閆岱的身體一瞬間僵硬了,蕭祁的手掌暖暖的,他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奇怪,不像是跑步弄的。

閆岱的呼吸打在蕭祁的大拇指上,蕭祁感到手心一燙,瞬間撒開。

心怦然跳動。

蕭祁的聲音有些沙啞:“那邊有賣花燈的,要不要去看看?”

閆岱使勁的眨巴著雙眼,聲音卡頓,像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出口一樣,只顧著一個勁的點頭:“嗯,嗯,好”

其實街上的攤位都已經收的差不多了,就只有一個老爺爺架子上掛著兩枚花燈,一個蓮花樣式的,一個梅花樣式的,攤位上擺放著炭筆和幾張紅紙。

蕭祁走到老人的攤位前,詢問道:“老人家,這兩個花燈怎麼賣?”

老人擺攤許久了,見著終於有人買了,巴不得快點賣了好回去過年:“便宜給你們算了,四文錢,這兩個你們拿走吧!”

說罷,便把花燈取下來遞給了蕭祁,蕭祁從口袋裡掏出一錠銀子:“不用找了”

老人眼睛都直了,笑咪咪的:“謝謝公子,謝謝公子,公子一定得償所願。”

蕭祁道:“謝您吉言了”

又指著攤位上面的筆墨問:“這些可以用嗎?”

老人連忙點頭:“可以可以”

蕭祁提著花燈看向一旁的閆岱,問道:“選一個?”

閆岱指著梅花花燈:“這個吧”

蕭祁遞給閆岱後,轉而坐在了攤位前的椅子上,他的背脊不管什麼時候都是筆直的,透著威風,前世不愧是個大將軍。

閆岱走到他身旁也坐下來,拿著炭筆,不知道寫什麼。

看著蕭祁寫的認真,問道:“你寫的什麼?”

蕭祁頓了一下,嘴角噙著笑:“說出來就不靈了。”

閆岱斂眸,沉思了一會,動筆寫了起來。

蕭祁已經寫完了,他把紙折起來,放到了蓮花燈裡面。

等過了一會,閆岱也寫完了,他挑著眉,看樣子對自己寫的甚是滿意。

閆岱也把自己的那紅紙放在了梅花燈裡面。

蠟燭在花燈裡面燃燒著,火紅的光亮照著兩人的臉頰,對視之間有雪花落下,兩人相視一笑。

把這燈同時放在了河裡。

也不知它何時會熄滅,又會飄像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