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姜南枳回了趟家,專門把他爹放在陳列架上的碟片機捧跑了。

幸好他老爹一直有收集這些老物件的習慣,平常沒事就擦擦修修,保養得效能比剛出廠時還好。

順手還拿了臺老式電視機,專門用來連線碟片機。

回到自己家,連線好電源。

一片晃動的畫面浮現出來。

本來他沒對這碟片內容抱太大希望。

可是看到畫面中出現的那幢大樓,一下子就坐直了身體,連手裡的冰鎮可樂都放下了。

是“科技研究公司”!

畫面中沒有出現主體人物,角度也偏低,很像是偷拍。

緊接著,畫面推進,進入大樓內部。

外表光鮮亮麗的大樓,內部一片狼藉。

大片噴射狀的乾涸血跡遍佈地板牆面,連天花板都沒有幸免。

殘肢碎屍堆疊在一起,已經開始腐爛。

畫面開始抖動,拍攝者應該也很緊張。

姜南枳立刻拿出紙筆開始跟隨畫面繪製路線,他已經發現了,這是千載難逢瞭解“科技研究公司”內部構造的機會。

畢竟在他的記憶裡,“科技研究公司”在末世前不接受無預約訪客,頂層三樓更是從不對外開放。

所以,即使姜家在晉成也算是有頭有臉,仍舊沒進過那幢神秘的大樓。

末世降臨後,這幢樓就成為了晉城的“白塔”。

隨著畫面不斷向前推進,樓層內的慘狀徹底展現。

每一步都踩在堆積得厚厚的顏色複雜的汙垢上,發出“咕唧咕唧”的響聲。

隔著螢幕,都似乎能聞到那沖天的腐爛臭氣。

“一樓呈回字型,裡外有三圈,電梯在正中心位置,需要門禁卡。”

“有應急樓梯,但門口帶密碼鎖……嗯?拍攝者知道密碼?”

“zht22763?好怪的密碼……樓梯裡怎麼沒有遇害者?”

“還有向下延展的樓梯,肯定有地下室。”

姜南枳一邊畫路線圖一邊喃喃自語。

令他意外的是,走進應急樓梯,拍攝者停頓了一會兒,沒有選擇上樓,而是毅然決然地下了樓梯。

畫面暗下來,通往地下室的樓道應該沒有燈。

腳步聲蔓延。

大概三分鐘後,畫面豁然一亮。

姜南枳畫圖的手一抖,筆尖墨跡洇開。

畫面中,整層地下室都被打通,明亮的燈光映照著排列整齊的透明圓形培育罐。

每個培育罐都有三米高,直徑近兩米。

鏡頭一掃,整個樓層至少有幾千個培育罐。

此刻那些罐子都被打破,裡面的半固態黏稠營養液淌了一地,變質成近似血漿的顏色。

裡面所培養的東西早就不翼而飛。

堅硬的金屬質牆壁上更是留下了可怕的抓痕。

畫面只停留了很短的時間。

緊接著繼續往下走。

接下來的道路都有光。

地下二層,看起來像是辦公區,早已人去樓空,剩下凌亂的檔案和亂七八糟的桌椅。

地下三層,塞著醫療器械和許多姜南枳不認識的儀器,另外半邊則被隔成了許多封閉的小房間,開口用金屬柵欄封的死死的。

地下四層,全部都是小牢房,排列的更加緊湊,每個格子目測僅僅能勉強夠一個成年alpha站立在裡面,連躺下都做不到。

地下五層,開始出現屍體,且屍體都有不同程度的喪屍化,面目猙獰可怖。

地下六層。

姜南枳晦暗的眸光猝然一利,整個六層都是各種各樣的貨架。

雖然畫面裡貨架上的東西都被拿走了個七七八八,但在末世前,肯定都在。

畫面在這一層多停留了一會兒。

很明顯,這層樓的密碼鎖已經損壞,厚達十多厘米的保險門也已經敞開。

但拍攝者還是貼心地輸入了一遍正確密碼。

地下七層。

武器裝備出現了!

甚至還有重型武器!

不過武器庫也被搬得差不多了,還剩下的除了不好轉移的重型武器,就是些外形誇張到神似科幻電影,第一眼都看不出使用方法的東西。

拍攝者同樣輸了遍密碼,又匆匆往下走。

這次,他似乎有些不太情願踏足第八層。

畫面只是很快的一晃。

但足夠姜南枳看清第八層的情況了。

焚屍爐,一整層的焚屍爐。

雖然已經蒙了厚厚的灰塵,但數量足夠讓人心驚,也壓抑得厲害。

很快,畫面猛然間顫了顫,開始飛快地往七層轉。

一陣劇烈的晃動。

“咚。”

隨著天旋地轉的拋物線,畫面定格在八層上七層的轉彎處。

一隻血色盡褪骨骼感鮮明的手,從畫面邊緣無力地滑落,虎口處綴著一朵小小的胎記。

放映到這裡結束,雪花斑佈滿螢幕。

姜南枳又嘗試著重新放映了兩遍,確定系統給的提示沒錯,碟片已經損壞,讀出的全是混亂的色塊。

他失魂落魄地坐回沙發上,瞳孔渙散難凝焦距,一些再也不願想起的記憶不斷在腦海中迴盪。

噩夢中的畫面與碟片中展現出的場景一一重合,直到分毫不差。

那隻手……

他展開自己的左手,盯著虎口處一朵類似五瓣梅花的胎記,無奈又苦澀地笑了笑。

驀然間,一把攥起桌上剛畫完的地圖,攥成團撕了個粉碎。

那些路線,早就深深地鐫刻在他的腦海中,只是隨著痛苦一起壓在記憶深處。

人的自我保護機制是強大的,他的本能在逼他遺忘一些事情,才能保證他不至於沉浸在無邊的痛苦與絕望中走向崩潰自毀。

原來,在被生剜腺體前,他就已經成了被禁錮在牢籠中的實驗品。

每天都會有穿著實驗服的人來抽取他的血液,比筷子都粗的取血針穿透最敏感脆弱的腺體,抽取血液直到他因失血過多抽搐著昏厥。

然後被打進大量的營養液,等待明天繼續。

狹小的囚籠讓他連躺下都做不到,只能蜷縮著身體靠在堅硬的牆壁上沉沉睡去。

強制進入熱潮期,高燒不退,難捱洶湧的慾念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有alpha被丟進他的牢籠,同樣是可憐的實驗體,摒棄一切理智退化為僅憑本能驅使的野獸。

侮辱謾罵更是尋常,每個實驗員都打心眼裡不把他們當同類,只當成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在那裡,身體上的疼痛是最微不足道的,甚至是一種獎勵,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的獎勵。

姜南枳望著天花板上光線柔和的水晶吊墜燈,視線如水波紋一般漾開,光圈越來越模糊。

如同囚籠頂上終年不熄的無影燈一般。

耳膜轟隆作響,有人用高高在上的語調譏諷咒罵,衣服被剝光,強烈電流穿過身體,心臟麻痺連呼吸都是奢望。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