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六娘也沒藏著掖著,把自已的故事講給了馬微這唯一的聽眾。

“馬姑娘,我也不確定對方還會不會繼續尋找我,等到能走路了我就離開,省的連累你們。”

其實剛醒來,六娘就擔心自已會給姐弟倆帶來麻煩。

可惜她的身體不允許,所以只能厚臉皮的賴在馬家的驢車上。

不過她心裡早就打定了主意,等自已稍微好轉了,就離開。

“離開?你準備去哪兒?”

馬微倒是不以為意,這路上的難民多的數不勝數,六娘又不是什麼重要通緝犯,她不覺得會有官府的人在特意捉拿她。

有那些人手,官府首要做的是去安撫難民吧。

不然,任憑老百姓們這樣走下去,早晚有一天,會有人忍不下去,難民變流民。

“去哪?是啊,我要去哪呢?”

黑風山已經被掃平了,自然是去不得的。

至於她從小生活的村子,她爹黑老大殺了村長全家,她若回去,村裡人估計能活剮了她。

所以,她要去哪呢?

六娘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我們要去省城,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吧?”

馬微沒有把他們的最終目的地說出來,但是卻邀請了她同行。

因為,她有點覬覦對方的功夫。

“同行?省城?”

六娘嘴裡喃喃著,似是有些意動。

“不行不行,我是個麻煩,我不能連累你們。”

“如果我說我不怕呢?”

馬微是真的不很在意,六娘又是實在沒地方可去,所以最終答應和馬微同行。

“馬姑娘,你救了我,後邊我不能再佔你便宜,等我好了,我來照顧你和小安吧,你就當我是個長工。”

“你先養好身體,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不過你以後還是喊我小微吧,不然會讓村民們多想。”

倆人商定好後,馬微能明顯感覺到六娘放鬆了下來。

“阿姐,前邊有買小孩的。”

馬安氣喘吁吁跑了回來,指著官道北側的方向說。

“買小孩?”

馬微有些詫異,飯都吃不飽了,這時候買孩子有啥用。

可是她忘了,即使再窮的年月,也不缺有錢人,有錢人家一定會有丫鬟僕婦的。

“阿奶,阿奶,求求你,不要賣了我,我以後會少吃飯的——”

哭聲竟然是從自已營地傳出來,馬微不想看熱鬧也不行。

“你是不是傻,人家是大戶人家,你看人家穿的都是綾羅綢緞,我是送你去享福呢,你在這裡哭哭哭哭啥哭?”

得,這聲音馬微熟,陶二牛的娘李氏。

“娘,求求你了,別賣三丫,她才不到五歲啊。”

柳氏的聲音終於不再是柔柔弱弱的,哭的那叫一個悽慘。

“阿爹,求求你,別讓阿孃賣了小妹,要賣就賣我吧。”

陶大丫抱著自已爹的腿,也在哭,只有陶二丫不見了蹤影。

“啥叫賣你吧,老孃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現在你想去富貴人家享福,想得美。”

李氏的算盤珠子崩了看熱鬧的人一臉。

“娘,求求你了,以後我多幹活少吃飯,三丫還這麼小,求求你把她留下吧。她爹,求求你了——”

柳氏緊緊抱著陶三丫,一會看看自已婆婆一會看看自已男人。

“快鬆開,人家還等著呢,總共就要幾個孩子,要不是我跟人家說了好話,人家還不收三丫呢。”

李氏說著就要去扯陶三丫的胳膊。

其實是剛才李氏找人嘮嗑的時候,聽說路邊有個馬車在買孩子,只要五歲以內的女孩,一個孩子換一袋白麵。

李氏看著人家馬車上那一袋袋的白麵,可不就心動了。

五歲以內的女孩自已家裡有啊。

至於是不是自已孫女,什麼血脈親情,那在李氏眼裡,都沒有一口糧食重要。

“當家的?”

柳氏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了陶二牛身上,可惜陶二牛隻是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說。

“啊啊啊——為什麼啊,為什麼啊?”柳氏這次的哭聲,實在是讓人聞之掉淚。

“好了,二嫂,你哭啥哭,沒聽咱娘說,給三丫找的是個好人家嘛,一個丫頭片子,在家裡只會吃乾飯,還不如換點糧食回來,讓我們吃頓飽的。”

陶二牛的弟弟陶三牛手裡拿著一根稻草,懶洋洋的剔著牙縫,說出來的話十分不中聽。

“你才是吃白飯的,你憑什麼這麼說我閨女,家裡的大小活計你幹過啥,你在這裡說風涼話?”

柳氏估計是第一次這麼對陶家人說話,陶三牛、李氏一時之間都愣住了。

等反應過來,李氏也不扯三丫的胳膊了,衝上去就要撕柳氏的嘴。

誰讓她最聽不得別人說他兒子吃白飯的,雖然她兒子陶三牛就是個吃白飯的。

放在平時,柳氏在李氏跟前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但是今天估計是因為閨女要被賣,男人不幫忙,所有的鬱氣堆積在了一起,讓她變得無所顧忌。

柳氏比李氏的個子高,不等李氏手靠近,就一手擋著李氏的雙手,一手去扯李氏的頭髮。

農村婦女打架什麼樣子,她們此刻就是什麼樣子。

因為現在是李氏佔了下風,周圍的村民竟然沒一個人上去阻攔的,可見李氏平時在村裡的人緣有多差。

“二哥,你也不去攔著二嫂?”

陶三牛也是個窩囊廢,他親孃在為他打架,他卻連上去攔一下都不敢。

可是今天的陶二牛狀態十分不對,見到自已親孃和媳婦鬧騰起來,竟然也沒阻止,依舊低著頭沒動。

李氏被柳氏在臉上撓了兩條印子之後也知道自已不是對方對手,直接往地上一躺,又哭又罵。

“哎呀,快來看看呀,媳婦打婆婆啦——”

“都來評評理啊,老婆子要被打死啦,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呢,老頭子,你睜開眼看看吧,我要被你兒媳婦打死啦——”

依舊是唱戲的腔調,李氏嘴裡的話不重樣,像演練了無數遍一樣。

可惜, 周圍的人只是笑著看著,依舊沒有一個人上去扶她、安慰她。

“李氏,你這是幹什麼?”

村長威嚴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的身後還跟著臉上掛淚的陶二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