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察覺到這樣的小丫頭想要表達些什麼,可是又摸不準她的心思,荊空祿只好詢問道:“小云嵐想說什麼?”

沒有回答,呆寶寶就這麼保持著平淡的神容盯著荊空祿看,澄澈的大眼如清朗的天穹一般剔透。

看著這樣的呆寶寶,荊空祿糾結了。他不怎麼會哄小孩子,更別說猜小孩子的心思,平時照顧小云嵐的時候都有羽衣在,現在他要怎麼辦?

“小云嵐是肚子餓了麼?”尊主大人嘗試著開口。

呆寶寶搖頭。

“小云嵐想找照影玩?”

呆寶寶使勁搖頭。

“小云嵐想出去玩?”尊主大人絞盡腦汁。

呆寶寶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小云嵐……”

搖頭,還是搖頭。

尊主大人還在費盡心思,小云嵐卻搖頭搖得腦袋有點暈。厭煩了這樣你問我搖頭的遊戲,她扁了扁嘴,明眸裡明明白白地寫著嫌棄兩個字,然後吐出了尊主大人“眾裡尋他千百度”的答案:“空祿叔叔,孃親該跟我出去玩了。”

言下之意是,羽姨姨不要再調皮了。

“……”這裡是無語的尊主大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小云嵐的腦電波跟無傾有點相似,雖然沒有達到那種神驚鬼泣的程度,但總歸不是普通人能夠隨便溝通的。

凰隱把這隻呆寶寶帶回來之後就沒怎麼管過,以前是忙著在無傾的墓前醉生夢死,現在是忙著滅了神宮,從取得小云嵐的新人到得到她的喜歡,羽衣等人沒少花心思。這也是當初為什麼羽衣會對無傾甩下話,讓她解決了這個小祖宗再說。

至於結果是什麼,大家都看到了,閣主彪悍的腦電波成功地征服了呆寶寶!

就在呆寶寶和尊主大人磨蹭的空檔,那邊的幹架也差不多收場了。盼倩淑麗的尊主夫人握著長鞭稍稍地氣喘,滿頭挽好的青絲此時鋪洩了一肩。那方,閣主大人蔥蘢的雙指拈著一刻鐘之前還好好得插在羽衣髮髻上的簪子,她鳳眸上勾,將裝點著白色飄羽的髮簪放到鼻翼之下輕嗅。

“月出佼兮,佼人撩兮,羽衣美人有美如此,所配之物果真與常人不同。”垂首之間卻鳳眸微抬,無傾那異色的雙瞳在日光下猶如池水一般浮光躍金,沾染著似桃花頹靡般的邪色生生抹去了應有的清灩,含笑之間,極盡幻惑。

一句話出來,羽衣剛剛消下去的怒火又噌噌噌地往上漲,已經吃過一次虧,她這次很乾脆地收起了鞭子,怒極反笑:“小白臉就是小白臉,除了這點伎倆你還會什麼?!”

挑釁幹架,調情逗弄,除了這些她還會什麼?

“你身為女子不學琴棋書畫,不懂相夫教子,整日不務正業,成何體統!本尊絕對不同意把小云嵐交給你!”羽衣冷哼,眸光銳利,不怒自威。

壓根就沒有受羽衣橫向,無傾撥弄著手中的簪子沒有回話,她轉頭望向呆寶寶,眨著丹鳳眼很無辜地問道:“小云嵐,你的羽姨姨可彈一曲動天下麼?”

呆寶寶歪著腦袋認認真真地思索了一番,然後又認認真真地搖了搖頭:“不會。”

尊主夫人氣焰一凝。

“你的羽姨姨會拈子一弈麼?”

“不會。”

尊主夫人嫩臉一紅。

“你的羽姨姨會書盡盛世繁華麼?”

“不會。”

尊主夫人青筋浮現。

“你的羽姨姨可揮毫一畫一重天麼?”

“不會。”

尊主夫人青筋跳動。

“你的羽姨姨會相夫教子麼?”

大概是搖頭搖得有些辛苦,重複同樣的兩個字重複地有些不耐煩,呆寶寶揉了揉脖子,扁了扁嘴:“孃親,你好笨哦,如果羽姨姨會這些幹嘛還還要給我找一個知書達理的孃親。”

真相帝出來了!

尊主夫人的面色黑似炭,閣主大人笑容如畫。

儘管小云嵐說的是事實,儘管被數落得體無完膚,儘管羽衣氣得祖墳冒青煙,她也不會責怪上小云嵐一分一毫,所以……“媚無傾,你給本尊閉嘴!”

“嗯,本座閉嘴。”無傾很配合地閉了口,可是臉上盪漾的笑容比誰都欠揍。

正氣在頭上的人是沒有多少理智餘額的,羽衣手背上的青筋一跳,揮起鞭子又要往無傾襲來。

“衣兒,你冷靜點,衣兒。”荊空祿連忙將自家的嬌妻攔下,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主母逗羽衣就跟逗小孩似的,羽衣的怒火越是往上飆,無傾就逗得越起勁,他要是再不攔下,顧忌這場口水仗就要升級成術力戰。兩個高階術師打起來,周圍的人和物統統都得遭殃。

“空祿你給我放開!”羽衣甩著手臂,試圖從荊空祿的阻攔中掙脫出來,望著無傾的美眸都快噴火了。

“衣兒,別這樣,你冷靜一點。”荊空祿乾脆將羽衣整個人都圈在懷裡,一雙眼睛卻不住地往無傾使眼色。

無傾這丫的就像是一塊紅布,羽衣就是鬥牛場上的那頭牛,無傾一刻不消失,羽衣就一刻不能冷靜下來。

挑著長眉好笑地看著這對彆扭的夫婦半晌,等到荊空祿使眼色使得都快眼抽筋了,她才意猶未盡地轉了身。抱起在一旁等了老半天的呆寶寶,她施施然地往門外走去。

在經過羽衣身邊的時候,無傾毫無預兆地停下了腳步,她陡然傾身湊到羽衣耳畔邊,呵氣如蘭:“羽衣美人,你的小云嵐本座就收下了。”

妖嬈勾魂的語調後面跟著一聲肆疏狂的輕笑,無傾身上總是揮之不散的美酒清香縈繞著羽衣飄轉而過。同一時間,羽衣披散的頭髮被綰成了一個簡單的髮髻,點綴著飄羽的銀簪高高地插於其上。

沒有人知道一手還抱著小云嵐的無傾是怎麼辦到的,甚至在她踏出大門之後羽衣都還沒反應過來,從低頭湊近到輕笑著離開,一系列的動作不過是幾個眨眼的時間,快得令人抓不住。

片刻後——

“媚—無—傾!”三層小築的院落裡,驚起了滿樹的鴉雀!

奈何那個極其拉仇恨的傢伙此時已經走遠了,不是追不上去,而是追上去的話就到大街上了,要是在那裡鬧下去,尊主府的臉就真的不知道往哪擱了。沒能消氣的羽衣狠狠地一甩手,火大地在荊空祿的懷裡掙扎著。

紅布已經飄走了,牛也沒有必要再鎖著。鬆開懷中的羽衣,荊空祿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衣兒,消消氣,主母大人只是……”

“只是什麼?她就是這種德性!”努力地平復著起伏的胸膛,奈何火氣太旺,羽衣不但沒有消停,反而怒目圓睜,“無恥,不正經,站無站形坐無坐相,整日嬉皮笑臉吊兒郎當,從來到這裡的之後一件正事都沒幹,簡直丟我們的臉!”

越往下數羽衣就越氣憤,她洩憤似的往地上抽了一鞭子:“主上神姿玉骨掌天下光明,他要什麼如花美眷沒有,怎麼會看上她!”

啪嘰,尊主夫人又往地上抽了一鞭子:“小云嵐雖然單純,但也絕非輕易哄騙之輩,怎麼會那麼容易接受她!”

啪嘰,地上塵土飛揚。“尊主府來貢品我第一個惦記的是小云嵐,繡娘做新衣裳我第一件是拿給小云嵐,族裡的孩子我最偏袒的就是小云嵐,可是她竟然這麼乖乖地跟著那小白臉跑了!”

啪嘰,地上鞭痕縱橫交錯。“空祿,她才來幾天,憑什麼得到小云嵐的喜歡,憑什麼和我搶小云嵐!憑什麼!”啪嘰啪嘰啪嘰!

其實尊主夫人您老完全是吃醋了,這醋吃的就跟一個臭小子將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寶貝閨女拐跑了似的。

塵土紛揚,鋪了一地的枯葉破碎零落,青石板上被生生抽出了深深的痕跡。好半晌,羽衣終於從極端的情緒中平靜下來。

只是,不等把自家嬌妻哄回來的荊空祿長長地松上一口氣,他突然雙目一瞪,臉上才鬆懈下來的肌肉又緊繃了起來。

“空祿,你怎麼了?”察覺到身旁人的不對勁,收起了長鞭的羽衣隨口問了一句。

沒有立刻回答羽衣的話,荊空祿的臉色變換了半晌,最終扭轉成一種無法形容的神情。“衣……衣兒,”荊空祿雙唇囁嚅,吞吞吐吐,“我們讓主母大人出……出去了!”

“出去又怎……”麼字還在嘴裡,不以為意的羽衣猛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也唰地一下變了,“什麼?我們把媚無傾放出去了?!”

無傾已經走出了大門,抱著小云嵐走出了三層小築,這不是很顯然的事情麼?

羽衣驚悚了,荊空祿驚恐了。主母大人出門了,懷著四個月胎兒的主母大人出門了,去的還是以腥風血雨聞名神界的北隅!他們竟然一個不留神把不能大動干戈的矚目大人給放出去了!

荊空祿和羽衣面面相覷——完,蛋,了!

街上,出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