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懷疑

不知道是不是丹妮的錯覺，今天那維萊特的辦公室裡似乎冷嗖嗖的。

外面是冬日裡難得的豔陽天。一輪紅日普照大地，將金芒遍灑塵世，一連肆虐了多日的朔風今日亦是罕見地偃旗息鼓。

沫芒宮外頭暖洋洋的。

沫芒宮裡面更是溫暖如春。

只有最高審判官大人的辦公室裡格外冷清。

平日裡丹妮也沒有這樣的感覺。

實際上，興許是因為今天有客人來訪，辦公室的供暖分明更充足了。

壁爐裡面烈火熊熊，地面上臨時增加了許多炭盆，就連招待客人的飲品都難得一見地從冷水更換成滾燙的熱茶。

大概是萊歐斯利繳納的“稅務”。

但丹妮還是打了個寒顫。她手臂上的寒毛皆倒豎起來，耳廓後也泛起來細小的雞皮疙瘩。

她莫名其妙地感覺辦公室內劍拔弩張。

不僅如此，大家的表現也怪怪的。

艾爾海森菸灰一般淺淡的瞳仁似乎變得沉鬱了，他眉頭微蹙，下頜危險地回縮，彷彿雨林的獵手蓄勢待發。

提納裡的耳朵和尾巴就緊繃著，絲毫不見在道成林時候的愜意。他雙唇緊抿，嚴絲合縫只留下一條直線，好像眼下的形勢比死域更需要提防。

相比之下，博士要輕鬆許多。

他依舊是那樣閒適的姿態，彷彿居於不敗之地，對方的一切舉動都只是垂死掙扎而已。

那維萊特緊挨著丹妮。

他個頭高，除非她仰起頭來，否則難以觀察到他的神情。

但丹妮猜測，面對對面幾人突如其來的敵意，他的表情大概也不會多麼友善。

少女感覺茫然。

他們這是在討論什麼？

怎麼都這麼嚴肅？

莫非是發生了什麼不幸的案件？

“發生什麼了？”

她緊張道。

“最高審判官大人不是在打趣我們吧？”

艾爾海森冷笑著開口。

他沒有回答丹妮的問題，反而質問起那維萊特。

“我當然沒有這個意思，暫代大賢者先生。”

那維萊特不卑不亢。

他語調輕緩，四兩撥千斤：

“請原諒我的冒昧，但是艾爾海森先生怎麼會認為我在打趣呢？”

聞言，艾爾海森失笑。

大概是怒極反笑，他的聲音聽上去比之以往更加冰冷：

“將保衛工作交給她？”

他朝向丹妮揚了揚下巴。

“她一個人，負責在場所有人的安全，那維萊特先生是不是過於強人所難了？”

此話一出，丹妮更加迷茫了。

他們說什麼呢？怎麼好像打啞謎一樣？

“丹妮女士是接受過正式訓練的逐影庭探員。”

“她的能力不輸於執律庭任何人，更不輸於須彌的傭兵們。”

“何況，她身上配槍，又擁有神之眼，擔負起舞會的安保工作斷然不到強人所難的地步……”

那維萊特鄭重道。

出乎丹妮意料。

她倒是沒想象過，自己在那維萊特心中是怎樣的形象。

優柔寡斷也好，心神不寧也罷。

她不知道，原來在他那裡，她是這樣的。

有能力，有責任，能夠獨當一面……

丹妮只覺心裡暖融融的，似乎有什麼困擾她許久的東西在瞬間融化開，重新變作一汪春水，在暖陽照射下清澈得仿若明鏡。

“我當然不是說這個。”

艾爾海森不耐地擺一擺手，打斷那維萊特道。

“我的意思是，一旦我們的計劃失敗……”

“舞會上勢必有許多狼人。”

“到時候，她的安全怎麼保證？”

“我可以的。”

艾爾海森話音未落，丹妮就迫不及待地毛遂自薦。

“給我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吧。”

“我可以保護好自己，也可以保護好大家的。”

“我有這個信心。”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幾乎是急不可耐地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

聞言，冷峻的青年轉頭。

他注視她片刻，似乎正猶豫著要不要直截了當地反對她。

最終，艾爾海森長舒一口氣。

他將聲音放得輕柔許多，聽起來就好像嘆息一般。

“這不是有沒有信心的問題。”

“事關重大，弄清楚事實之前我建議你考慮仔細。”

“事實上，你有權利選擇是不是要參與到此事當中。”

經他一提醒，丹妮這才恍然回神。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壓根就不知道男人們在討論什麼。

她不由自主地回頭，看著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大人的面色不慎開朗。實際上，他看上去十分嚴肅。

雖然，身為最高審判官，他本人在法庭上給人留下來的印象的確過於莊嚴。但是，他私底下並非多麼拘謹的人。

相反，他甚至可謂是個溫柔的人。

因此，他這般神情便意味著事情不簡單。

“那，那維萊特大人？”

丹妮結巴著。

她不由得隨之感覺緊張。

“到底怎麼了？”

“事情是這樣的……”

儘管再三猶豫，最終那維萊特還是選擇將實情告知丹妮。

然而，他方才開口，博士便粗魯地打斷他。

“鄙人復刻了曾經的藥水。”

“聽聞每年聖誕，楓丹都會按照傳統舉辦一場全城的舞會……”

“鄙人打算借這個機會，試一試藥水的效果。”

什麼意思？

丹妮的視線從博士那恐怖的假面上轉移。

她重新注視著那維萊特，寄希望於他能夠提供一個合理的解釋，就彷彿博士口中吐出來的乃是另外一種她不懂的語言。

她的確不懂。

楓丹確實有這樣一項傳統，在每年的聖誕前夜，在德波大飯店舉辦一場盛大的舞會。

屆時，所有人都可以參加舞會。

許多時候，舞會會要求大家佩戴上假面。

這樣，人們就可以放下平日的界限與負擔，給彼此一個熱情洋溢的開始。

尤其在艱難的歲月裡，假面舞會是大家重建信任的完美機會。

因而，楓丹的大家都十分喜歡聖誕舞會。甚至，許多不在楓丹廷定居的人們會特地趕過來參加舞會。遊客們更是將聖誕舞會當作楓丹本地必須體驗的習俗之一。

在這樣的場合，播種下懷疑的種子，徹底摧毀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這就是博士的意思。

是在場幾人正在商量的正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