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這樣做能夠給大家提供一個向標。”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少女的焦躁不安,那維萊特出言解釋道。

“也希望能夠在如此艱難的節骨眼上給大家帶來一個好訊息。”

他娓娓道來。

“當然了,從丹妮女士的言行上,我們本就不難看出她是值得信任的。”

“也希望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丹妮女士的看法能夠給各位尚不明確形勢的同仁們指明方向。”

他抬起頭來,遙遙地看著他。

丹妮不算矮小,但她坐在扶手椅上時,圓桌中央擺放的大花瓶還是將她的視線遮擋了一般。

花枝橫斜,將那維萊特那張俊美無儔的面龐嚴嚴實實地遮擋在後頭,只餘下他一雙眼睛。

那樣淺淡的瞳仁,堅定得猶如一汪靜水,無論向裡面投入怎樣的巨物都不會輕易掀起波瀾。

如果他這麼說……

是不是就代表他相信她。

實際上,他根本用不上解釋。

他只要這樣看著她,她就什麼都明白了。

丹妮感覺到心尖癢癢的,像是有什麼東西正輕撓她的心臟,一下一下,猶如春日抽芽的柳枝,劃破她心底猶如鏡面一般沉靜的汪洋,漾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她低下頭,不再回視他的凝望,但她的心底依舊暖洋洋的,好像他的眸光裡凝聚著太陽的能量。

在少女未曾留意到的角落裡,有人正透過醜陋的鷹嘴面具窺探著二人的交流。

多託雷默不作聲地將一切收入眼底,而後無聲地展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他大半張臉隱藏在假面後,表情如何旁人無法看清。

但若是他此時摘下面具,丹妮一定能夠清楚地看見,他那雙溢滿了邪氣地眼眸中, 一個足夠瘋狂的想法正逐漸成形。

“啊,是啊。”

“我早說過了,能有丹妮小姐這樣的警官,楓丹廷的居民們是有福氣的。”

出乎意料的,僕人再度開口。

不知為何,丹妮總感覺今夜她似乎將太多的時間與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了。明明她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逐影庭探員,從前從未與愚人眾打過交道。

當然,除了博士以外。

“多,多謝你,阿蕾奇諾女士?”

丹妮有些拿不準她的想法,但她還是禮貌地道謝。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可,更加戲劇性的一幕還在後頭。

“那維萊特,這已經是我們第二次對上了。”

正在此時,芙寧娜站起來。

她雙手叉腰,神情看上去相當嚴肅。

“你根本就沒有查驗任何人的能力。”

“因為我,才是獲得神明祝福的那一個。”

她說著,轉向丹妮:

“很不幸地告訴你,在過去的一個月裡,我查驗的人是你。”

“我之所以說這是個不幸的訊息,是因為在我看來,你似乎已經選擇了錯誤的一邊。”

就好像當頭一棒,直擊丹妮的靈魂。

她知道就在今天,就在這場會議上,那維萊特大人和芙寧娜大人的鬥爭一定會再度展開。

但她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她竟然會成為這張戰爭的陣眼。

那維萊特說她是好人,說是為了給場上的好人樹立一個標杆,所以選擇了查驗她。

確如芙寧娜所說,幾乎就在她聽到這個理由的一瞬間,她就選擇了相信。

她沒有思考。

她沒有思考芙寧娜會帶來怎樣的資訊,她甚至在一剎那將芙寧娜會是那維萊特對手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是的。

儘管她不願意懷疑芙寧娜,但是丹妮已經做出了選擇。

她選擇了站在那維萊特的身邊,選擇了拋棄自己的神明。

即使,這並不是她本來所願。

她忽然感到有些難過。

又一次致使她敬愛的芙寧娜大人感受到被子民背叛的滋味,丹妮感到愧疚。

雖然,她絕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這樣做的人。

但她依舊覺得難過。

她莫名地想要彌補,想要聽一聽芙寧娜的理由。

“我之所以查驗你,是因為你選擇了跟他站邊。”

芙寧娜朝那維萊特努努嘴。

“我知道,他不可能是好人。”

“所以我想要證實一下,證實一下你是不是。”

“結果是好訊息,但是無論對於我,還是對委員會的大家、對楓丹和須彌所有人的安全而言,這並不見得是件好事。”

她鄭重道。

“甚至,我私信裡其實希望你是跟他一夥的。”

“也許只有這樣,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指責你。”

芙寧娜義正詞嚴。

“芙,芙寧娜大人。”

丹妮躊躇了。

芙寧娜的一番話聽上去情真意切,不像造假。

丹妮願意相信,她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相信芙寧娜就意味著質疑那維萊特。

丹妮和那維萊特朝夕相處,對他的為人再瞭解不過,他不可能是狼人,她找不到懷疑他的理由。

何況,那天在梅洛彼得堡,他並沒有受到月光的影響。

這就是鐵證。

見她掙扎,芙寧娜不做聲了。

“我要分享的就這麼多,信或不信隨便你們。”

她說著,沉默地坐下,再不發一言。

“這未免就太過於牽強了吧?”

丹妮抬頭,但見公子愉悅地勾起唇角,彷彿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笑話。

眾人目光匯聚在他身上。

“如果我沒有記錯,在楓丹的大審判官提出這位年輕小姐是好人之後,第一個出聲附和的,應該是我的同事僕人吧?”

他望向僕人。

“而水神大人是緊跟在僕人之後,定準丹妮小姐身份的……”

“說起來,我的同事是經你查驗的好人,應該是她選擇站在你的陣營裡才對。”

“怎麼事實卻好像反過來,好像是水神你正按照僕人的意思行事呢?”

芙寧娜嘁了一聲。

不知是不是備受打擊的緣故,如今的她看起來比高居神位時穩重不少,也淡然不少。

不見了曾經的跳脫,就連蒙受如此冤屈時,芙寧娜亦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我才是接受神明賜福的哪一個,你既然清楚這件事,就不該對我的行為提出質疑,至冬的執行官。”

她這話聽著耳熟。

似乎在面對預言危機時她也是這樣。

或許,她已經不再對這個國家,和這個國家的人民懷抱任何希望了。

但是,危機當前,最忌諱的就是隱瞞。

“在這裡,每個人都有合理提出質疑的權利。”

“水神大人這樣的言行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們早就勾結在一起了。”

“僕人從前也是楓丹人吧。”

“一個楓丹人和自己曾經的神明聯手,預謀顛覆整個國家……”

公子一揚眉毛:

“真是荒誕的戲碼,你們楓丹人最喜歡的不就是這樣的戲劇嗎?”

“有趣,真是有趣。”

還沒等芙寧娜開口反駁,僕人就搶先一步。

她勾起嫣紅的唇,冷漠的眸中半點笑意也無。

“迄今為止,還沒有人懷疑過我對至冬女皇的忠誠。”

“你是第一個。”

“我若真想對我的故鄉做些什麼,大可以趁著預言危機動手,而不是裝模作樣地從預言危機中拯救它,再反手將它推入深淵。”

僕人反擊。

“我和芙寧娜女士不過是看法相同罷了。”

“倒是你,公子,你不相信昔日的水神大人,就是相信那位萊特先生了?”

“可是在那維萊特眼中,你可是查驗出來的狼人呢……”

“我現在倒是很好奇,你是什麼身分呢?”

“該不會真的是狼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