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子

“我初來乍到，在楓丹人生地不熟的。”

回過神來，那位英俊的紅髮執行官一聳肩，不屑一顧地狂妄道，

“我原本以為，楓丹的最高審判官邀請我加入這個什麼委員會，是為了監視我在楓丹的動向。”

“沒想到，原來是為了嫁禍給我們愚人眾。”

聞言，那維萊特蹙眉：

“並非愚人眾，達達利亞先生。”

“我驗證的狼人只有你。”

公子自然不會束手就擒。他拊掌，裝模作樣地喝彩：

“那麼證據呢？”

“僅僅是你紅口白牙的一句話嗎？”

“空口無憑就能提出指控……”

“原來這就是所謂正義的國度，真是虛偽得令人大開眼界。”

他一拍桌面，站起來冷笑兩聲：

“說起來，這話聽上去真是耳熟。”

“好像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說了。”

相比之下，那維萊特倒是顯得平靜許多。

他巋然不動，正襟危坐，猶如靜水一般穩重：

“我奉勸你不要妄動，達達利亞先生。”

他的聲線一如既往地沉穩，可語氣裡卻透露出些許上位者的威壓，又或許這是擁有絕對實力帶來的底氣。

“哪怕你並非人類，等待你的也只不過是被放逐出楓丹。”

“可若是你公開尋釁，傷及無辜的民眾，就不得不接受審判了。”

他警告道。

丹妮看來，無論何時、何地，那維萊特大人待人接物都是一副心平氣和的模樣。

他好像總是那樣冷靜而淡定，就好像他的世界裡並不存在大悲大喜的情緒，僅有一潭死水。

她有些羨慕，羨慕他不會輕易受情緒左右。

可她又感到辛酸。

若人類真的沒有情感，還能夠稱之為人類嗎？

胡思亂想間，公子再度挑釁：

“假如最高審判官先生真覺得我是狼人，不如現在就把我送回那個什麼監獄……”

“梅洛彼得堡。”

他眯縫著雙眼打量對方，一副目空一切、眼高於頂的模樣。

“但，想要我服輸只動嘴可不行，得拿出點真本事來。”

公子一頭濃密的紅髮恰似火焰，發頂的幾縷不服帖地支稜著，頗有幾分桀驁不馴的意味。

他是個黷武之人，對武藝熱愛到痴迷的程度。

自從他來到楓丹廷，就不斷地找人比試。

據說，克洛琳德小姐曾被他糾纏得不勝其煩，最終答應與之一決高下。

雖然，後來夏洛蒂親自出馬，證實了這是一則謠言。但逐影庭的確接到過不少報案，稱一紅髮的年輕男子當街尋釁，騷擾市民。

可惜，公子本人雖然尚武，卻也不至於被蠻力衝昏頭腦，真的做出什麼違法亂紀的事。

因此，逐影庭也沒理由真的將他送上審判庭，頂多口頭教育兩句。

不能親手找到罪證將愚人眾遣返回國，丹妮深以為憾。

“鄙人倒是不知公子先生對真本事的定義是什麼。”

萊歐斯利適時地接茬。

他輕鬆地接過公子的挑釁，慢條斯理地四兩撥千斤，

“但……”

“哪怕鄙人常年在水下工作，都有幸聽說過先前公子先生與最高審判官先生的精彩一戰。”

“啊，當然了，這或許也是鄙人有幸親見傳說中愚人眾執行官的原因。”

萊歐斯利笑得十分無害，

“說起來，這還要多謝那維萊特先生呢，改天我一定派人送些好茶到水上當謝禮。”

他朝那維萊特說話，眼睛卻不經意地瞥過丹妮。

丹妮不清楚他的用意，不由得覺得脊背發冷。

神之眼緊貼著她頸項的肌膚。

她似乎依然能感受到萊歐斯利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瑩潤的透明球體。青年的體溫同他的視線一般灼熱，隔著神之眼傳遞給她……

丹妮連忙低頭，與他的目光錯開。

萊歐斯利所說算是赤裸裸地威脅，提醒公子技不如人。

說起來，不知何故，今天的執行官看上去略顯虛弱。他面色蒼白，說話時語氣也不如以往有力。

然而，他依舊不甘，意圖反駁。

可緊接著，須彌的暫代大賢者艾爾海森就打斷他：

“各位有沒有聽說過狼王的存在？”

他卻就坐在丹妮的左手邊。

見眾人面面相覷，艾爾海森簡要的介紹起狼王的傳說：

“狼都是群居動物，每個狼群都有一隻狼王，狼群的所有狼都聽命於狼王。”

“教令院的資料顯示，狼人也不例外。”

“而且……”

他頗為戲劇性地停頓，簡直不像平日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形象，

“根據我們的經驗，狼人部落的狼王是可以在白天行兇的。”

“一旦被放逐，就會殘忍地殺害一人，當作墊背者。”

艾爾海森抬眸，淺淡的菸灰色瞳仁裡盡是冷漠，又恢復了以往的模樣。

他翹著二郎腿，雙手交疊在胸前。這動作他做得內斂。尋常人做起來可能會顯得戒備，可他看上去卻十分自在。

自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相比起嚴肅更好像在放空，哪怕此時此刻他正犀利地輸出邏輯。

他薄唇緊抿，眉眼間不見笑意，英俊的面孔顯露出全然迥異於那維萊特的冷峻。

丹妮在教令院讀書時，就認識艾爾海森了。

不。

準確地說，應該是她單方面認識艾爾海森。

在當時的教令院，大概沒有誰不知道知論派的這位天才學子。

雖然，相比起他過人的智慧，流傳更為廣泛的是他出色的外表，以及長期單身的感情狀態。

“……”

艾爾海森毫無波瀾的聲音再度響起，將丹妮的思緒拉回歌劇院：

“達達利亞先生眼下的舉動，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狼王。”

“誰知道達達利亞先生是不是急於被放逐，好當場行兇呢？”

空氣驟然就安靜下來。

丹妮甚至能聽清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公子會是狼王嗎？

不得不說，確有可能。

自從五百年前厄歌莉婭大人在須彌崩逝，收集情報這一重要任務就落在了執律庭頭上。

根據執律庭給出的資訊，愚人眾執行官公子乃是土生土長的至冬國公民。而五百年前，祖先們放逐狼人的地點正是在大陸北面的冰原。

再者，就算不是生論派的學生，也應該知曉群居動物是透過打架選舉出首領的。

來自至冬，又崇尚武力，面對指控選擇挑釁，確實如艾爾海森所言，公子的一舉一動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