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你說這個。”

聞言,萊歐斯利放鬆地後仰。

他舒適地倚靠在椅背上,慵懶地翹起二郎腿,兩條結實的手臂隨意交疊在胸口,看上去十分自在。

丹妮皺了皺眉頭。

逐影庭管這種行為叫做私闖民宅。

無論何時,私闖民宅都是不理智的行為,尤其是當下。

而萊歐斯利身為公爵、委員會的成員之一,明知如今的楓丹正遭受狼人部落的威脅,還是選擇無視沫芒宮的警告,肆無忌憚地在夜間出行,著實可疑。

“你知道嗎,親愛的小姐?”

“今天是滿月。”

他沒頭沒腦地說道。

滿月?

丹妮知道,璃月人的歷法與月相關係密切,甚至許多璃月的節日也同月相盈虧息息相關。教令院裡,有不少因論派的學者將之作為課題。

但是,楓丹人並沒有觀測月相的傳統。哪怕在須彌,在教令院,梨多梵諦學院的學者們也多以星象作為研究中心。

故而,丹妮著實不知道他此話何意。

於是,她誠實地搖搖頭。

“所以呢?公爵大人?”

“滿月與您今天的行為有什麼聯絡嗎?”

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有許多可靠的資料證明,狼人部落的行動大多在月圓之夜。”

萊歐斯利慢條斯理地說,

“這應該足以說明我的來意了……”

他話音未落就被丹妮打斷:

“這麼說,您是來行兇的,先生?”

她說著,從枕頭底下掏出銃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瞄準對方的眉心。

哪怕被黑洞洞的槍口直指命門,萊歐斯利的動作依舊不急不徐。

他慢吞吞地舉起雙手,英俊的面龐沒有分毫懼意。

相反,他戲謔地挑起一側眉毛,在原地慢悠悠地轉了一圈。

“唔……”

“放輕鬆些,警官小姐。”

“想一想,如果我是個意圖行兇的狼人,為什麼要挑選一名警官動手呢?”

“尤其,您還有神之眼。”

他走上前來,雙手觸及她脖頸上晶瑩剔透的球體。

水系的神之眼在黑暗中閃爍著蔚藍的幽光,晨星似的明亮,真彷彿神明的眼睛,能夠洞悉一切罪惡。

方便起見,多數人的神之眼並不會貼身佩戴,要麼想首飾那樣懸掛在外衣上,要麼像裝飾一般鑲嵌在隨身的物件上。

但是,對於一名合格的探員而言,神之眼就好像銃槍,隨時隨地都不能離身。

這樣,哪怕是近身搏鬥時不佔優勢,或者是被束縛無法逃脫時,才不至於陷入絕境。

因此,丹妮的神之眼向來懸掛在她頸項間,晚上睡覺也不會摘下來。

球體依偎少女的那一面,已經被她的體溫烤得溫熱。

可暴露在外側的那一面,沒有主人血肉的呵護,便涼絲絲的,正如丹妮眼下的心情。

萊歐斯利湊上前,他的額頭便緊緊頂在槍口上。可他毫不在意,就好像頂在眉心的不是冰涼的槍口,而是少女火熱的唇瓣。

他低頭,專心致志地欣賞她的神之眼。

他的掌心被爐火炙烤得滾燙,指尖卻還是輕微泛著涼意。

一個不慎,他的指尖便觸碰到她的鎖骨。

丹妮不由得冷顫。

她經手了三起狼人襲擊案,受害者遭受的致命一擊,都是在喉嚨處。

眼下,萊歐斯利的手指近在咫尺。他只消一個用力,就能夠輕而易舉地擰斷她的脖子……

“咔噠。”

子彈悄無聲息地上膛了。

“放輕鬆,好女士。”

針鋒相對之間,青年蠱惑的聲線再度響起,在少女的頭頂,

“你是位值得尊敬的警官,我對你絕無惡意。”

“我可以保證。”

“對芙寧娜大人起誓。”

他將聲音放得輕柔,恰似情人之間的耳鬢廝磨。

話語不緊不慢地傳入丹妮耳朵裡。

萊歐斯利的氣息也隨之而來,沿著她的肌膚順流而下,充斥她的口鼻,灼熱又冰冷,就好像雪花從半空飄落,打著螺旋兒飄進壁爐裡,剎那就融化成一汪水。

丹妮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紊亂而急促的呼吸聲。

“退後,公爵先生。”

“請立即退後。”

她聲色俱厲地警告道。

出乎意料的是,萊歐斯利居然照做了。

他復又舉起雙手,將空空如也的掌心朝向她,而後又翻轉手掌,將手背也展示給丹妮看。

“如果當真像您說的那樣,您是位遵紀守法的好公民,那麼您為什麼要半夜私闖民宅。”

少女警官緊蹙著眉頭,嚴厲地問。她的雙手依舊平穩持槍,沒有半絲鬆懈。

“啊,這個嘛……”

“暫且無可奉告。”

萊歐斯利重又坐回扶手椅裡。

“目前而言,警官小姐,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個好人、不是狼人,就足夠了。”

“您有什麼證據證明您不是狼人?”

聞言,丹妮嗤笑。

“誰主張,誰舉證。”

“生活在正義的國度,小姐,你應該清楚,舉證責任在你。”

“現在,我應該問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是狼人?”

他伶牙俐齒地狡辯道。

“狼人在夜間行動,這是常識。”

“而您又說,狼人襲擊多發生在月圓之夜。”

“您不顧樞律庭的倡議,在月圓之夜出行,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您並非普通的好人嗎?”

丹妮有條不紊地陳述。

“這恐怕說明不了什麼吧,小姐?”

“我進來時遇見了你的兄弟,那位稻妻來的學者先生。”

“如果你以這樣的理由指控我是狼人,那麼同樣的,你是不是也應該指控你的兄弟呢?”

他指傾奇者。

這話說得有道理。

丹妮有一瞬間慌亂,但她隨即便穩定下心神。

掙扎了片刻,她垂下槍口。

“我的來意你無須多問了,親愛的小姐。”

“但如果你還有其他想知道的,我自會知無不言。”

萊歐斯利開誠佈公道。

“那麼,公爵先生,您說狼人多半於滿月行動是由‘可靠的資料證明’。”

“請問這資料是您在哪裡查到的?”

她順勢提問。

“梅洛彼得堡。”

萊歐斯利竟然真的交代道,

“狼人們被流放前會暫時關押在梅洛彼得堡,這個你應該知道。”

“請相信我,警官小姐,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楓丹。”

“無論是水上還是水下。”

“……”

丹妮沉默了。

須臾,她抬頭,注視著萊歐斯利的眼睛,鄭重地問:

“那麼,公爵大人,您怎麼確定我也是好人?”

萊歐斯利失笑。

他站起身,再次走上前,直至丹妮近前。

注視著她的雙眼,他鄭重其事地宣佈:

“如你所言,小姐,我是公爵、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

“我見過很多好人,也見過很多壞人。”

“我的直覺告訴我,你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