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逐幸

“Espresso Con Panna，也叫康寶藍，我在裡面加了一點東西，您看看能不能品嚐出來。”張陽端正地拿著托盤立在陳思芩面前。

陳思芩手裡捧著一本《瓦爾登湖》，輕輕地抿了一口。

“是杏仁碎嗎？”

“不錯，客人真是聰慧，就是杏仁碎！”

“張陽你這樣說話我好不習慣。”

張陽表情一僵，感覺自己的腳指頭能在這高檔的木地板上摳出來三室一廳。

“這是我的工作狀態，在這裡你是上帝，我只是一名默默無聞的咖啡師兼服務員。”

“那好吧。”陳思芩端起來又抿了一口，嘴角沾了一絲奶油，香舌微微一卷，便融化在嘴中。

“它有名字嗎？”

“我稱它為逐幸。”

“是個好名字呢。”陳思芩捏著書本的紙張，“謝謝，我很喜歡。”

肯定喜歡嘛，畢竟經歷了幾十次都驗證過了，這是她最喜歡的特調咖啡，在裡面加入杏仁還是陳思芩提的方案。

張陽沒再打擾她，回到咖啡臺上，給自己直接調了一杯特濃美式，拿著一支筆勾勾畫畫。

“喂，你和那小姑娘什麼關係啊？”

馮玉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摸了過來，彎著腰和他貼得極近，芬香直接打在了耳畔。

張陽拉開了距離，不在意道：“同學，勉強算朋友。”

“哦~”馮玉拉著長音，託著腮看著正沉浸在書本世界的陳思芩。

“有點眼熟呢。”

你怎麼也眼熟起來了？

張陽側頭看了一眼馮玉，這不看不要緊，差點沒壓住槍。

劈叉的旗袍，白花花修長的大白腿一覽無餘，更致命的是她還踩著一對高跟鞋！小腳不安分地從鞋裡脫離出來，撓著光滑纖細的小腿。

“小陽子，你說如果我請她喝咖啡，讓她每天過來坐一坐，是不是生意會好點？”

“老闆你還很在乎生意嗎？”

“也不是很在乎，就是覺著不要太空蕩了，來的都是高質量人群，氛圍也會好一點。”

“人家又不缺錢。”張陽搖起來中性筆，腦中正思考著軍訓結束後，到底該怎麼開始自己的創業大計。

“當一個女人不缺錢，不缺愛好，那缺的就是男人！小陽子我看好你！”馮玉重重地拍了拍張陽的肩膀，“加油！你將她騙到手，姐姐包養你！另外層次的包養！”

“老闆，別開玩笑。”

“我認真的！”

一點都不著調，張陽趕忙給她拆開了一份曲奇，堵住了她的嘴。

哪曾想，馮玉直接端著盤子走到了陳思芩旁，小聲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惹得後半段陳思芩的目光一直往他這邊飄。

……

“慢走兩位，不送~”

馮玉揮著不知道從哪弄來的手帕，站在門口，為一起撐著一把傘的兩人送行。

“抱歉陳同學，老闆有些不著調，你其實不用借傘給她的。”張陽想起來剛剛馮玉的騷操作就感覺頭大。

改天把她介紹給老姐認識，絕對是臭味相投，能夠在杭城某個社交圈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沒事的，我挺喜歡老闆性格的。”

張陽笑了笑，這句話她以前也說過，事實證明，真正趣味相投的人，不管重來多少次，只要相遇，還是會相知。

張陽的傘並不大，兩人撐著難免會有些身體接觸。

陳思芩面無表情地看著前路，絲毫沒有在意，那張陽就更不在意了，以至於一路上兩個人就像是緊密貼在一起的小情侶一般。

“逐幸很好喝，我以後會經常來的。”陳思芩說道。

“是嘛哈哈，你喜歡就好。”張陽心不在焉道，“對了，之前老闆和你說了什麼啊？”

陳思芩猛地停下了腳步，那張清冷精緻的絕美面容上染了一絲紅霞，只可惜月黑風高，張陽並沒有看到。

“沒有說什麼，她問我用的什麼洗髮水。”

“是這樣啊。”

鬼才信！張陽也不再追問，一路上陳思芩又問了他幾個關於戀愛的話題，便在一家便利店門口停了下來，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那輛奢華的黑色邁巴赫。

“明天見，張陽。”

“明天見。”

聽著這輛天價豪車發動機的嗡鳴，望著遠處在燈光下變得急促的雨滴，儘管如他，還是有一種感傷。

“The so-called resignation is a confirmed despair.（所謂的聽天由命，是一種得到證實的絕望）”

猛然間他就理解了出自《瓦爾登湖》的這句至理名言，他理解了陳思芩為何會用文字來進行偽裝，更理解了她為何如此地沉浸在書本的世界，對外界變得遲鈍。

因為她在反抗，反抗著生來就定義一切的未來，就像他的室友江東城一樣，只不過江東城是繼承人，而陳思芩不是，所以註定她的反抗之路不會一帆風順。

他現在只是個局外人，即使曾經自己奪走了她的一切，也深知其背後的龐然大物是何等的頑固，她的人生不會被他干預，他卻害怕為她和自己都種下一顆痛苦的種子。

做與不做只在一念之間，成與不成卻要耗費一生。

交往的賭注太大，在不會重啟的未來中，他也只是一隻如履薄冰的羔羊。

除非，他也能登上頂層的高塔，指點著下方迷茫的行人，但到那時，自己到底是她的救世主還是別的什麼身份呢？

……

從書店回到學校也就是十幾分鐘的路程，距離門禁的時間更是還有許久。

對於老闆娘馮玉來說，營業時間全憑心情來定，玩的就是一個隨性，反正她又不差錢。

張陽路過學校的便利店，買菸的同時又順便買了點關東煮。

這雨沒有要停的意思，夜晚的涼風吹得讓人瑟瑟發抖。

“別跑~”

“什麼玩意兒？”

張陽揉了揉眼睛，剛才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從眼前呼嘯而過？

“誒~”

下一秒，他就看到一個穿著紅色外套的女生，正笨笨地追逐著什麼東西。

張陽藉著路燈，眯起眼睛，才終於看清楚，那個稜角分明，向上翻開的黑影，赫然是一把被風吹彎折的雨傘。

可今晚的風兒格外喧囂，這雨傘在一個地方停滯了一下，等到女生即將摸到的時候，再次攜風而去，玩的就是一個挑逗。

眼見雨傘怪朝著自己的方向激射而來，此刻張陽的兩隻手都已經被佔據，只得抬起腳，找好發力點，遵循快準狠的原則一腳給它定住。

杯中的關東煮劇烈晃動，卻沒有灑出一滴湯汁。

“我的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