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薈萃,十二道火焰交雜在一起,吞沒了葉凝的身影。
時光的畫幕被拉遠,回到他的新生。
大荒深處,沙風戲敗柳,一條碎石路旁,幾尊枯木伴衰敗的破廟,在夕陽下,一對夫妻來到這裡安定。
男子劍眉高挑,鼻樑挺拔,一身白衣浸紅,渾身遍佈著血跡,右手攙扶著身旁的妻子,左手斜握著一杆長槍,渾身殺氣的行走在沙土上。
與垂敗的身心不同,盯著妻子懷中的幼子,珍惜這短暫的時光,好好的看了幾眼親子,他的雙眼中閃爍希望,明白或許這就是最後的機會,顧不得手上猩紅,葉正恩露出一臉的慈愛,第一次摸了摸葉凝細嫩的臉蛋,強行在煞白的臉上擠出一抹微笑,對著自己的親子期許到。
“凝兒,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可笑容沒有持續太久,就如落葉一般凋零,感受著胸中翻湧,葉正恩連忙轉過身去,背對著最為親近的二人。
沒有去看身旁廝守已久的丈夫,文華捂住兒子的小手,心中泛起一陣苦楚,哪怕早已哭紅了眼眶,再也擠不出一點的淚來,可一但想起這幾日的逃亡,死在敵人手上的至親、戰友,又難免在眼眶中擠出一絲血紅。
人海之中,跨過千軍萬馬、替她擋下致命長槍的兄長,為了保證她的逃離,毅然決然捨生殿後的叔父、還有戰死在她的眼前的雙親,他們無不是文華在這一生中最為親近的人,最值得珍惜的人,卻在這一場血腥的屠殺之中,接連犧牲在她的眼前。
沒有過多的惆悵,文華知道,要是錯過今天的這個機會,或許他們三人都會交代在這裡,止住抽搐的心胸,抹去眼角的血水,換上一臉的肅穆,伸出手來,不捨將懷中小嬰兒放在眼前的石墩上,開始數來你來刻下法陣。
回過頭來,忍著軀體的不適,葉正恩擦拭了嘴角的那抹血紅,望著妻女的背影,看著肩膀上那半根黑箭,這位鐵血的漢子也回憶起這持續七天的突變。
七天之前,他們二人不僅各自出身名門,而且自身的實力也是不可小覷,是一對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甚至背後的家族聯盟,也在此時蓬勃發展,大有中興之勢。
可一支大軍帶著一紙討令,終結了這一切的美好。
“奉上皇命,吾乃玄冥王玄曄,廣受聖恩,今日特平天雲葉家,還萬靈以公正,肅我神朝法紀。”
玄冥王,為北地十二戰王之首,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實力極為不凡,名動周靈多年,被譽為皇下第一人。
而這等人物卻突然發難,尊著上皇的名號,率領著千萬的兇兵悍將奔襲葉家,再加上事發急切,他們前腳收到訊息,大軍後腳就到,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準備。
就這樣,在有心算無心下,在巨大的實力差距下,不到一日,葉家的護山大陣就被這隻狼虎之師攻破,無數的葉家子弟倒在血泊之中,從上至下被屠戮一空,而且哪怕是如此的殺孽,似乎對於來說也只是一件小事。
在殺戮之中癲狂,在血與魂中暢飲,他們意猶未盡,他們酣暢淋漓。
輾轉多地,接連平掉與葉家交好的文、雪、花三家,玄冥王這才肯善罷甘休。
最後,在焚燒了四家百萬年的基業之後,玄曄終於是將主力撤離天雲,只留下一些餘力來收繳四家的遺留的亂黨。
比如說葉正恩,葉家的少家主。
與這些追兵血戰多場,哪怕葉正恩多次帶著妻兒殺出重圍,也仍是無法擺脫這狼豹的追獵,人力終有其盡,英雄當負悲歌。
緊握手中的長槍,轉過身去,望著眼前熟悉的人影,葉正恩眼中噴湧著火焰,最後一次與自己曾經的師門兄弟交談。
“玄燁,上皇為何行如此滅絕之事。”
“師弟,上皇之命,我不可違,更不知其意。”
對著自己相伴多年師弟,玄曄波瀾不驚眼眸中暗自閃過一絲憐惜與哀傷,但也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平淡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是讓老傢伙來吧,他應該,也來了吧。”
在咬牙切齒道出老傢伙這三字之後,葉正恩終於爆發,渾然不顧壓抑著體內混亂的靈力,綻放出滿天的光焰,紅白色光照耀了整片荒漠,而在他手中長槍,跟隨他出生入死多年,心意相通,也是鋒芒畢露,斬下一棵星來。
話音未落,虛無中走出一位拄拐老者,氣喘吁吁的來到二人中央,一身衣裳極為質樸,稻草斗笠,粗布大衣,面相和藹,看上去慈眉善目,不像是一位久經沙場的戰士,更像是一位普通的鄉村老農。
老者沒有說話,只是靜靜望著這位與自己反目成仇的弟子。
“老傢伙。”
凝望著身形模糊的“老傢伙”,葉正恩情緒複雜,這不僅是他恩重如山的尊師,也是對他循循善誘的引路人,更是他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
“老賊衡夙,我要以你之血,報我父在天之靈。”
可恩不大過於恨,葉正恩還是掀起手中的長槍,透支了全身的精氣,燃燒神魂,義無反顧的衝向了這位神皇,轟出了自己的拼命三招,如此虛張聲勢主動出擊,只為替文華爭取佈陣的時間,好能夠送出自己的孩兒。
“天道有三,斷人怨。”
“天道有三,葬神軀。”
“天道有三,滅皇靈。”
三槍齊出,一槍勝過一槍,帶著滔天的殺意,直指老者眉心,要是真的命中,哪怕是他的話,勢必也會被抹除一切,徹底的身死道消。
可衡夙卻不為所動,仍是站在那裡,撐著木拐,一言不發的盯著面前的滿含殺機的弟子。
直到長槍真的刺入他的眉心,挺拔傲立的軀體也不曾動搖分毫,反而卻是臉上帶著歉意,對著葉正恩緩緩的開口。
“老夫愧對葉家大恩,無以為報,今日便受葉家主一槍。”
如此變故,自然是驚到在場眾人,尤其是長槍在手葉正恩,本以為會此招必會撲個空或是被直接被衡夙擋下,他根本想不到這個老傢伙會真的一動不動任由他擊中。
“但上皇之命不可違,你我還是一同上路吧。”
在生命彌散的最後之際,這位皇級大高手——衡夙還是動手了,輕輕推動一掌,看似軟綿綿的拍在葉正恩的身軀上,有氣無力的按了下去,將他的軀體打飛了出去,可或是於心不忍,又或是臨終釋懷,老傢伙突然面中帶笑,收了幾分氣力,沒有真的將葉正恩當場轟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