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威爾斯又吸了一口雪茄。

在腦海中快速分析著這件事的利弊。

電話裡的男人也沒催他,靜靜的等著他給答案。

他大可直接告訴他那個女人已經跑了,但這樣未免太丟面子了,商人在做任何事情前自然是以利益為重。

剛好,雖然動不了那個女人,但還可以利用那個女人來敲他一筆。

“想我放了她可以,做個交易吧。”

“什麼交易?”

“我把那女人放了,後兩天那個招標歸我。”

電話那頭的人又靜默片刻。

連·威爾斯以為他是在考慮,可沒想到那人話鋒一轉,又變得吊兒郎當起來:“連,你太不要臉了,那女人都已經從你那跑了吧?你哪裡來的籌碼跟我談條件?”

連·威爾斯:“……”這才過去半個小時,他就得到訊息了,還敢說沒在他身邊安插眼線!

等掛了電話,他再好好查查身邊到底有哪些傢伙被交換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怒火:“是,她是跑了,但她在M國一天,我就再有機會把她抓回來。”

“……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閒。”

連·威爾斯學著他的口吻,也有些漫不經心起來:“應淮序的夫人又如何?M國是我的地盤,我在自己的地盤上還不至於怕他。”

“既然說不聽的話,那就沒辦法了,我會將你說的這些都報告給他,不過等他加派人手後哦,你還會不會那麼容易得手呢?”

他知道,這女人絕對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簡單,或許他們綁她回來,也只是她讓他們綁了回來而已。

若她不想,就憑她這隨意就能將人放倒的能力,把她隨心所欲這當做她家的心理,想抓她就更難了。

連·威爾斯沒再和他廢話,掛了電話。

——

黎昭開著車在整個城市中繞來繞去,繞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才避開大部分監控器開回別墅。

黎念惜趕來開門,見到她這副模樣,身上還隱隱散發著一點點腥臭味,都怪那個男人把她塞進垃圾桶裡才沾染了這些臭味。

忍不住驚訝:“你這是怎麼了?”

黎念惜一直在家,完全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黎昭推門而入:“沒什麼事,就是被綁架了。”

黎念惜:“……?”這還叫沒什麼事?

“M國魚龍混雜,你在外面的時候也要小心一些。”黎念惜忍不住關心提醒了一句。

再怎麼說她也是她親爹的救命恩人。

“知道了。”

黎昭回答的毫不在意。

哪怕在魚龍混雜,這個星球應該還沒有能夠威脅到她的事情和人。

她現在只想好好洗個澡,身上這味道實在太難聞了。

她突然有些後悔沒把那個男人也塞進垃圾桶裡,讓他也嚐嚐垃圾桶裡的味道。

“不過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黎昭嫌棄的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隨口答道:“還能怎麼逃出來?走出來的,然後在那群人身上摸到了車鑰匙,開著他們的車逃出來的。”

若是被那群人聽見她用“逃”這個字眼,估計會氣個半死吧。

“先不和你說了,頂著這一身氣味,本公主都快吐了,先洗個澡。”

黎昭繞開她,往樓上去。

原本還想給他們一點小小的見面禮,結果那裡不過就是他們一個小據點罷了,什麼都沒找到,還惹得一身臭味。

黎念惜側身給她讓路,又喊住她:“我朋友給了我兩張拍賣會的票,你要去看看嗎?”

“拍賣會?”

黎昭回過頭來。

M國最富盛名的還得是那一個個大小拍賣行,也是上流社會最喜歡的地方之一,什麼樣的交易都隱藏在了那一層光輝的表皮下,光越亮的地方,暗越濃。

“嗯,要去嗎?”

“好啊,反正也沒什麼事,你父親最近身體狀況都還好嗎?可以開始慢慢做復健了。”

她這麼問無非是問病人自己的感覺。

雖然這幾天黎念惜拍給她的各項資料記錄都四平八穩的,但畢竟不是她自己親自上手操作,還是得問問病人自己的反饋。

“挺好的,最近已經可以自己坐起來吃飯了,就是還沒辦法自己下床行走。”

“按摩呢?”

“每天都有在按。”

黎昭點點頭,想來也沒什麼事情要交代的了。

正要上樓,又聽見她說:“綁架你的是什麼人?”

“好像是我們在醫院碰上的那群人,之後你出門也稍微小心些,他們已經調了監控知道我們長什麼樣子了。”

“惹上了一堆恐怖分子啊。”

黎念惜撩起眼瞼。

不過,最危險的就在她身邊,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吧?

自從上次在私人診所見識了她的槍法和反應速度,再也不會把她當做一個普通人來對待了。

被人綁架了還能悠哉悠哉回來。

黎念惜無奈。

她嘴上說得輕描淡寫,但實際上肯定沒那麼簡單吧?

洗了澡出來,黎昭才記得給應淮序報平安。

那兩個保鏢沒找到她,肯定會第一時間給應淮序打電話發訊息,他那邊應該是急壞了吧?

在車上的時候智腦裡的手機就已經響過很多次了。

取出手機看了眼,上面果然不僅僅只有保鏢打來的未接電話,還有應淮序的。

她慢騰騰給兩個保鏢發了訊息,拿著浴巾擦著溼潤的頭髮走到床邊沙發椅上坐下,靠在椅背上,這才撥通了應淮序的電話。

電話那頭故意響了好幾聲,感覺馬上就要被自動結束通話了才被接起來。

“喂。”

低沉陰鬱的嗓音含著點點慍怒,又夾雜著遮掩不住的擔憂和無奈。

黎昭明白,他這是生氣了。

“咳,我沒事。”

“我知道。”

應淮序喑啞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兩兩又雙雙沉默。

在他面前保證得好好的,絕對不會做任何危險舉動,也不會讓自己遇到危險,扭頭就被人綁架了。

最讓他好氣又好笑的是她被人綁架了,還能什麼事都沒有從別人那大搖大擺走出來。

當他聽見她沒事,還從人家那邊自己溜掉了,好氣又好笑。

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

應淮序捏了捏眉心,又不忍責備她,只好道:“沒有下次。”

見他給了臺階,黎昭又要嬉皮笑臉地開口。

對方好像有讀心術似的,聲音陡然嚴肅:“別嬉皮笑臉的。”

“……!”剛準備順著他給的臺階下來的黎昭突然剎車,狐疑瞄了眼手機螢幕。

確實是語音通話,而不是影片電話。

他怎麼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

“我沒笑……”

底氣十分不足的聲音暴露了她。

應淮序反而覺得心情好了幾分,聲音也和緩幾分:“你再出這種事情,我就飛過去把你抓回來,既然我答應了不陪你去,你也得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否則我就將你困在身側,哪也不準去。”

他的話多了幾分認真,不似玩笑話。

黎昭回答時,語氣也認真了幾分:“好,我答應你。”

“那就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黎昭放下手機,吹乾頭髮換了身衣服,到隔壁給林東做了一套全身檢查。

“身體各項數值倒是都沒問題了,眼下也可以開始做復健了,在這裡做半個月復健,我會全程指導你並且觀察你的各種狀態,若是都很穩定,就可以讓她送你回國了。”

聞言,林東忍不住感動涕零。

“黎醫生,真的很謝謝您,若不是您的話”

見他一副老淚縱橫、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黎昭連忙開口打斷他:“打住,別哭了,我也只是幫朋友一個忙而已,回去之後記得別和別人說起這裡的事情,也別尋我,好好和一家人過日子就行了。”

林東手指捏緊被子,小心翼翼看著她:“黎醫生,能知道是哪個朋友嗎?”

他總感覺,這位黎醫生身上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但又很陌生。

“當然是你親生女兒了。”

“這樣啊。”林東眼底悵然,“黎醫生,實話實說,其實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親生閨女,她是個好孩子,被養得很好,但如果她回來了,也不知道我閨女會不會傷心。”

黎昭默了片刻,心裡的想法有了一點點改變。

“或許有些真相不盡如人意,但等你回去後,自會真相大白,但願你能接受,並且好好生活下去。”

聽她這一番話,林東看著她愣了愣,還想再問些什麼,房間的門被開啟來,黎念惜端了藥走進來。

“怎麼樣了?”

黎昭收拾著東西起身:“嗯,身體恢復的差不多,接下來可以開始復健了。”

黎念惜應了聲:“需要準備什麼?”

“一會兒我列個單子給你吧。”黎昭掃了眼床上的男人,猶豫了下,對黎念惜道,“跟我出來一下。”

“好。”

黎念惜將藥交給護工,轉身跟著她出去。

關上門,黎昭倚靠在牆邊低垂著眉眼,半晌沒開口。

黎念惜以為是她父親的病情又加重了,剛剛在裡頭不好直說,只能把她叫出來,神色多了幾分凝重。

“你叫我出來要說什麼?”

“你覺得,我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黎念惜愣了愣:“什麼?”

她憋了半天突然憋出這麼一句話,令她多少有些猝不及防了。

是父親的情況已經嚴重到她需要刻意隱瞞的地步了嗎?

黎念惜一顆心沉了下去,語氣也嚴重起來:“說吧,我有心理準備。”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抬眼對上她狐疑的目光。

“你做什麼心理準備?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牛頭不對馬嘴的話,給了她當頭棒喝。

黎念惜額角狠狠一抽。

她現在反應過來了,她們說的不是一件事。

“沒,你要告訴他什麼?”

黎昭將自己的想法悉數告知她。

如若沒感覺到他對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女兒有很強烈的感情,她也不至於這麼糾結哪一個對於他來講,心裡傷害會少一些。

“不如直接告訴他吧,遲早要知道的,瞞不了一輩子。”

黎昭瞟了她一眼。

她心裡其實也是這麼想的,剛開始不直接說,也是怕他還沒恢復好,情緒波動過大,一下子又梗過去了。

現在他身體各項狀況穩定,應該、大概、沒什麼問題。

黎念惜看出她心中顧慮,嘆了口氣:“我陪你進去一起說吧。”

猶豫再三,還是點頭應下。

將能說的事情悉數告知,林東呆愣愣地半晌沒反應過來。

黎昭都已經準備好要搶救他了。

他慢慢回神,定定望著她:“你是說,昭昭已經死了嗎?”

“嗯,是。”

黎昭偏頭避開他探究的目光。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一個滿懷希望想回家見女兒,一個十分愛女的父親失望震驚的目光。

房間內又沉默半晌。

“昭昭是怎麼死的?”

他面上情緒不顯,聲線顫抖的不明顯,難以捕捉。

黎昭頓了頓,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林東的視線至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她面上。

面前的女孩,長相與他閨女十分相似,但氣質從內而外的不同。

而且他的閨女不會醫。

男人眼裡的光一點點暗下去。

除了長相,無一處相似。

這就是她所說的“真相往往不盡如人意”嗎?

“為什麼突然告訴我?”

一開始選擇欺騙他,為什麼突然又告訴他真相?

黎昭與黎念惜對視一眼。

“因為等你回去了遲早也會知道,並且真相可能會比我說出的更加殘忍,還不如現在給你打一針預防針,等會去知道更多後,也容易接受些。”

林東:“”竟然還有更令他難以接受的事情?

他昏睡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黎昭與他對上視線:“不過我還是希望回去之後,你不要與任何人說起在這裡的經歷,包括關於我的事情。”

在這個星球上,她不怕被人恨與討厭。

她只怕被人愛。

她遲早是要離開這裡的,恨與討厭礙不了她,但愛意會給她帶來沉重的包袱,拖住她回去的步伐。

“好的,昭黎醫生。”

聽見這個稱呼,黎昭便知曉,他已經接受了她剛剛說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