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冤這種東西,電視裡特別常見,多數人以為這是文學創作,可只有當冤屈落到自己頭上了,他們才能體會到現實比藝術更加藝術,現在梁謙塢就是這種情況,兩個士兵像拖野豬一樣拖著他,一路朝牢房走去。

穿過狹長而昏暗的走廊,梁謙塢淒厲地叫了一路,比被閹割的種豬都要慘,甚至連牢房裡下流而聒噪的囚犯都覺得刺耳,就這樣,在一眾囚犯的嘲笑聲中,他被扔進了最裡層的監獄。

厚重的木門轟然關閉,咔嚓一聲上了鎖,梁謙塢拍打著木門,叫罵著冤屈,久久不肯消停,直到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安靜點行不行,這裡就你最吵。”

他猛然一驚,異世界可沒有肥皂能撿!真要是來硬的,還不如美國的監獄,那裡好歹還有肥皂能潤滑。

顫顫巍巍回過頭來,拍他肩膀的人並不是什麼胸毛大漢,而是一個看著十分儒雅的青年。

這青年個子不高,比他矮了半個頭,右眼帶著一塊銅框鏡片,頭上頂著一個方形黑帽子,穿一身黑白相間的長袍,他給梁謙塢的第一印象倒更像是即將畢業的大學生。

“你你你你你,你誰啊?”

“你禮貌嗎?先是大聲喧譁,然後又氣勢洶洶地質問別人。”

“啊?喧譁?”

這下他可有點懵了,剛才一路上吹口哨的、罵孃的、吐痰的、甚至還有解褲腰帶的,牢房裡可謂是烏煙瘴氣,自己喧不喧譁有影響嗎?

再定眼一看,周邊景象徹底震住了他,說是把他關進監獄,但這個地方足足有教堂那麼大,黃磚黃牆黃地板,一排排書架整齊列在房間中央,牆壁上甚至還有各種神祇的彩繪,如果不是剛才的經歷,說這裡是監獄他怎麼也不可能相信!

“額,哥們,這裡,真的是天牢嗎?”

“哈?天牢?那是什麼東西?”

“關押超級大囚犯的那種超級監獄啊!”

“你要這麼說的話,這裡確實也能算得上是你口中的天牢,瞧瞧,那些不都是犯人嘛。”

順著手指,梁謙塢仔仔細細環視了一週,確實,雖然內部很像教堂,但寬敞的八角形大廳內,每面牆都建有9間牢房,石頭柵欄、上著鎖的鐵門,牢房內關押的犯人一眼就能看到,只要獄卒想,這些犯人絕對沒有做小動作的機會。

只不過,這些房間和剛才那些犯人住得大通鋪差別也離譜了些!

每個房間內,寬大的窗戶、平整的床鋪、紅木桌椅、書籍文具,甚至還有樂器棋牌,完全就是標間待遇,如果沒有那些柵欄,沒人會相信這裡是監獄。

看到這裡,梁謙塢又迷糊了:

“那些人是誰啊?”

“罪犯唄。”

“他們的房間怎麼那麼整潔?”

“迪安登安排的。”

“為什麼?”

“這些人都是醫生、神官、教師、律師之類的,因為不同意迪安登推行的政策才被關了起來,所以雖然他們是罪犯,但並不算窮兇極惡。”

“哦……政治犯,可以這麼理解吧。”

“可以這麼理解。”

“那這裡為什麼這麼多書本啊?”

“做研究用。”

“研究?什麼研究?”

“神學、農學、醫學、法學、數學、天文學、地理學,能研究的東西這裡都研究。”

“真是怪了,研究院居然在牢房裡。”

梁謙塢十分無語地笑了笑,絲毫沒注意到隨著自己連珠炮般的提問,那個青年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更是沒有注意到,這個青年是他遇到的唯一一個有問必答的人,簡直堪比百曉生。

“我說,你問完了嗎?”

青年略帶不滿地問道。

“啊?哦,暫時沒什麼好問的了。”

“那好,該我問你了,你是誰?怎麼被關進來的?看模樣,你一點都不像有學問的人。”

“哦?我?我叫梁謙塢,那個叫旅隊長的傢伙,我把他惹毛了,然後就被扔了進來。”

………………

視角來到軍營內,指揮大帳中,旅隊長迪安登正在批閱檔案,突然間,他飛舞的手指停了下來,一臉疲憊瞬間轉變得極為警覺,隨後又舒展開表情,繼續若無其事地批寫檔案。

只不過,他的一根手指,悄悄塞進了面前那摞羊皮中間。

不一會兒,上午那個在城牆上操縱魔法,轟炸敵軍的法師走了進來,這位法師身高不高,比普通士兵要矮半個頭,軟乎乎的肚皮隨著他的小碎步晃來晃去,一身緞子衣服看著就和其他士兵的麻布衣截然不同。

再看他的臉,月牙眉毛,細長眼睛,雙頰像蘋果一般,嘴唇又紅又薄,面板更是好的過分,即便燭光和炭火的火光打在臉上,也依舊掩蓋不住面板的細膩與白皙。

這人,便是火梟旅隊第一旗隊的旗隊長——“元素奏樂師”,金吉。

“旅隊,事情辦完了,關於……”

“雨燕家的獵狗頭子呢?這次沒叫嗎?”

金吉愣了一下,自己還沒說話就被打斷,這可不是迪安登的辦事風格,但他還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沃夫·貝比?借他個臉皮他都不敢叫喚!上午的守城戰,他的衛戍營臨場怯陣,差點讓敵軍幾個百長殺上來,要不是莫德去得及時,估計得多不少麻煩。”

“算他識相,知道什麼該要,什麼不該要。”

“關於你下傍晚說的……”

“莫德呢?巡戍任務怎麼樣了?”

第二次被打斷,金吉似乎察覺到了一絲異常,這兩人搭檔了好幾年,默契程度不言而喻,因此迅速就明白了審訊的事情現在不方便說,便順著旅隊長迪安登的話答道:

“都辦好了,他們帶了100匹最好的軍馬,還有30匹馱馬,切碎的草、鹽磚、軍糧,該有的都有。”

“行,那我就放心了,走吧,我請你去下館子,順便送點東西給議政廳。”

“這好啊!!!”

能看出來,聽到下館子之後,金吉的高興是發自肺腑的。

………………

出了軍營後,二人左拐右拐,走著走著便走進了一處巷子中,對於晚餐怎麼安排,貪吃鬼金吉可謂是絮叨了一路:

“要我說,羊肉就算了,你又捨不得請酒,我只能看,不能吃,最後還不是便宜了你自己,對吧,旅隊長大人”

“金吉,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說著,二人便停下了腳步,離開指揮帳之前,迪安登帶了一摞羊皮紙,現在到了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巷子裡,他才揭開羊皮紙,從中間抽出一塊透明的方形水晶盤。

“旅隊,這是?”

“小點聲!”

金吉接過水晶盤,湊到臉前仔細看了看,廢了好大力氣才看見上面刻著很多奇形怪狀的文字,這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上面什麼東西,旅隊?”

“那些難民是在馬棚吧。”

“嗯。”

“我在馬棚地面上鋪了一層軟水晶,很薄的一層,他們發現不了。”

“你的水晶魔法——感應透鏡?”

“嗯。”

“我的天吶!六級魔法!你幾乎耗幹了魔力,就為了監視那幫難民?”

“收穫不就在眼前嘛。”

“感應透鏡”,透過法陣生成一根根蠶絲那樣的水晶絲,在這些水晶絲上,哪怕是落一隻蚊子都能被迪安登察覺。

望著手裡的透明水晶盤,金吉明白了一切,顯然,那些難民返回馬棚之後,肯定有某人趴在地面上寫了什麼東西,然後透過水晶絲的感應效果,迪安登複製此人的筆劃動作,留下了一模一樣的內容。

馬吉克王國,魔法施展難度從低到高,依次分為初階、中階、高階、特階、限界、超界、穹頂、天災八個等級,通常由低到高,簡稱為一到八級。迪安登作為火梟旅隊的旅隊長,雖然實力極其強悍,但更多是偏向於體能、技擊和搏殺,而非專修魔法。

因此,六級魔法對他來說已經是極限了,一天只能釋放一次。

“旅隊,什麼時候的事?”

“你到指揮帳之前,大概十幾分鍾吧。”

“可是……”金吉對著水晶盤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終沒有頭緒:“這人寫的,到底是什麼啊?”

“你先把審訊結果說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