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知府在平梁城被滿門抄斬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扶風縣,扶風縣也叫扶龍縣,有人叫扶風而有人叫扶龍,叫著叫著就混淆了,官方叫扶龍,民間叫扶風。

值此大仇得報之際,王婉兒親自帶領李易、阿龍、阿虎、小紅去父親的墳頭祭奠父親。

王婉兒對李易為自已報了殺父之仇十分感激,決定賞賜一大筆錢給李易。李易和阿龍從楊紅昭那裡賺到了七十萬銀票,兩人各分了三十五萬。如果婉兒再賞賜一筆錢給李易,那麼李易開創大業的原始資金就足夠了。

李易感覺自已就像是在夢裡一般,只是這個夢是美夢而非噩夢,曾經婉兒用身體復仇卻失敗了的噩夢突然像一本舊書一樣從李易的腦海裡翻了出來,那個夢境著實讓李易傷悲到夢中將枕頭浸溼了。

看著李易陷入沉思,婉兒問道:“你是怎麼想到了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樣的絕妙良策的?我們都想不到這樣的良策,你真厲害啊。”

面對婉兒的誇獎,阿龍、阿虎顯然不悅,但他們也不得不拜服,因為這計策他們想不出來,技不如人就要承認,這世上有一種人是最討厭的,那就是自已本身就技不如人還死不承認,還覺得自已很厲害,自我感覺良好,別人成功了只是運氣好、命好,嫉妒到恨不得將比自已厲害的人幹掉。當然了運氣好、命好本身也是實力的一種體現,能受上天眷顧的人本身就是一種福氣,不服氣有本事你也讓上天眷顧一下,如果上天是你家開的話,上天聽你的話那就能眷顧死你,但如果不是,那就最好認命。

李易還沉浸在那個關於婉兒的噩夢之中,被身邊的小紅推了一下,才從腦海中那本舊夢集的舊書中回過神來。回憶是腦海裡的一本舊書,腦海中的各種夢境又何嘗不是一本舊夢集呢?

李易連忙問道:“小姐問我什麼,剛才走神了,沒聽到。”

阿虎沒好氣的替婉兒說道:“小姐問你,你是怎麼想到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樣的‘良策’的?”阿虎在說良策的時候一股子陰陽怪氣的味。

李易淡然一笑道:“這個計策其實還要從一個夢境說起……”

李易這話成功勾起了婉兒的興趣:“夢境?做夢還能做到良策?”

李易將目光投向了阿龍,意思是你聽過我說的夢境,你說給大夥兒聽聽。阿龍極其不情願,因為這個夢裡關於婉兒的部分實在是太殘忍了,他不想複述。

李易原本想將這個夢境原原本本的複述一遍,但看了看婉兒,二夢境中婉兒悲慘的境遇說出來肯定會讓她不適,最終李易打消了將夢境全部複述的念頭,接著對她說道:“夢裡有個老道士湊到我耳邊對我說出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話,我瞬間醍醐灌頂,是啊,李家那個姓孫的不就是用毒土傾倒到河裡汙染了河水,而銅陽鎮用這被汙染的河水灌溉,毒素被田裡的水稻吸收後儲存到了大米里,王家產出的大米就變成了毒大米,而這毒大米就成了擊垮王家的利器。為什麼我們不能複製孫師爺的辦法去對付他呢?這世上很多事情其實很奇妙,比如歷朝歷代的歷史,有個朝代是靠著欺負孤兒寡母得了天下的,結果這個朝代最後的結局也是一個忠臣揹著年幼的皇帝跳海而死,有個朝代是孤兒寡母入主中原的,結果後來也是孤兒寡母被逼退位,有個朝代開局一個碗,結局一根繩,破碗和繩子都是極其平常廉價的物件隨處可見,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彷彿上蒼再讓你得到的那一刻,就續寫了你失去的劇本,古語云:‘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意思是你怎麼得到就怎麼失去,他李家姓孫的鷹爪用毒土這利器得到銅陽鎮,那麼他李家終究也要覆滅在毒土這把利器之上,這也符合天道的因果迴圈。”

阿龍聽完覺得李易這小子的學識還是有幾把刷子的,對歷史對古語這樣信手拈來,確實是個愛讀書愛學習的人,不喜歡做苦力,不代表他不喜歡動腦子,古人常說,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話可以理解成羊群和狼,狼是勞心者,羊是勞力者,勞力者註定被勞心者吃,而是羊是狼,這是天生的,後天無法改變,這是天理迴圈自然法則。阿龍對於李易這個良策有幾個疑惑,他問道:“你這良策有幾個疑點,我百思不得其解?”

李易:“哦,願聞其詳。”

阿龍:“第一,這毒土在李家手裡牢牢掌控著,外人根本無法弄到這毒土,這毒土的掌控權是李源的親信慶隆堂掌櫃的壟斷控制著,你怎麼能弄到這毒土?這毒土是這個對付李家良策的基石,沒有毒土,楊紅昭怎麼暗中派人去投毒,不投毒,李家收購的大米怎麼可能是毒大米?這是其一。其二是,你怎麼就能確認邊軍收到毒大米一定會對李家動手,萬一邊軍只是將毒大米退了回來,讓李家重新運送好的大米過去這事就了了,這良策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是其二。其三是,萬一楊紅昭內部有李家的眼線奸細,將這個計劃告訴了李家,李家必然不採購被汙染了的毒大米,到時候豈不是功虧一簣?”

阿龍提出的三點疑惑,頓時讓馬車上的另外三人來了興致,他們都急切地想知道李易是怎麼攻破這三個能讓這個良策瞬間變成餿主意的破綻的。

李易淡淡一笑道:“第一個疑點,也可以叫做破綻,阿龍哥你還記得我們第二次勒索楊紅昭嗎?”

“當然。”

“你肯定沒有拆開看綁在箭上你射出的第四封信,那封信上的內容就是我找到了新的毒土的位置,阿龍哥,你的第一個疑問在我這裡根本不存在,你別忘了我的天賦是什麼——嘗土,那種毒土我嘗過,我能尋著這毒土的味找到毒土的位置,並將產出毒土的具體位置告訴楊紅昭。”

“那如果產出毒土的地方李家派兵把守的話,怎麼能弄到毒土?”

“還真被你說著了,李家確實派重兵把守著毒土原產地,但是他們只守住了一處,而產出毒土的地方卻不止這一處,我找到了新的產出毒土的地方,而那地方離李家派重兵把守的地方很遠,於是我將這新的毒土產地寫在了信上,你一箭射到了楊紅昭的大門上。為此我們還進賬了五十萬銀票。”

“原來如此啊!那第二個疑點呢?”

面對阿龍的詢問李易思索片刻說:“至於第二個疑點,我承認有賭的成分在裡面,邊軍多年與塞外胡人奮戰,敗多勝少,而每次主帥都能找到替罪羊給自已指揮失誤背鍋,我賭這次也不例外,主帥一定會找替罪羊背鍋的,而毒大米導致將士們失去了戰鬥力是再好不過的藉口了,李家必然背上戰敗主要責任這口黑鍋的。其實在策劃這場擊敗李家的行動的時候我就聽聞了邊軍準備跟胡人大戰一場,於是我覺得這良策有八成的勝算。我預測邊軍主帥此戰如果失敗的話必定找個替罪羊替死鬼,如果贏了的話,那我的計策可能真的就破產失敗了,所以這是一次豪賭,我將全部籌碼押在了邊軍失敗上,事實證明我押對了。如果贏了邊軍也會追究李家運送毒大米的罪責,但不會直接讓當今皇上下旨滿門抄斬,他們會私下裡協商解決,李家只要大出血賠邊軍一大筆錢是能搞定此事的。”

“那第三個疑點呢?”

“這第三個疑點就完全看楊紅昭的清理奸細眼線的能力了,關乎他楊家生死存亡這樣的大事,你覺得楊紅昭會馬虎?敢馬虎嗎?一馬虎他就將死於李家之手了,所以我料定,他早就開始清理他內部人員了,但凡有一點懷疑的,絕對會被他清理出去,以此確保他的行動絕密,他這樣的人精又怎能不知道這個計劃必須絕對絕密,一旦走漏了風聲,計劃便破產了。當初李家斬斷了楊紅昭這糧食商業帝國的上下游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計劃是個絕妙的良策。因為上游可以投毒,李家搶走楊紅昭的上游供應商們,恰好都是在河邊的大地主們,只需要學著他的招式,在河流上流人煙稀少的地方趁著夜色將毒土投入到河裡,被汙染了的河水順流而下,就流到了平原地主們的良田裡。而李家收購糧食也只要順著河流駕駛著運糧船就能輕鬆的將帶毒糧食收購。而下游大客戶又是能將李家置於死地的邊軍,李家對楊紅昭上下其手,我的良策恰恰也是對李家上下其手,上游讓李家產出毒大米,下游讓邊軍將戰敗的黑鍋強壓到李家頭上,借邊軍的手將李家覆滅掉,這一招叫借刀殺人。”

聽完李易的答疑解惑,阿龍不得不拜服李易心思之縝密,謀劃之周詳,事無鉅細都考慮到了。當李家斬斷了楊家的上游供貨商和下游大客戶的那一刻,他們看似是贏了這場商戰,實則是輸了,並將李家送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其實這恰恰給李易的良策有了發揮的空間,真可謂是成也蕭何敗蕭何,成也是斬斷了楊家的上下游,敗也是斬斷了楊家的上下游。

婉兒聽完了李易的答疑解惑之後,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李易,那個女子不喜歡智絕超群的男人呢?

嫉妒李易智慧過人的阿虎也心悅誠服的不得不補充一句:“李易的計策不但幫小姐報了仇,還將楊紅昭送進了監獄。真可謂是一箭雙鵰的妙計啊。”

提到楊紅昭,李易臉上的得意之色頓時消散了,他緩緩說道:“楊紅昭就是我們下一個勁敵,他很快就會被放出來的。”

“為什麼?我聽說縣令蒐集楊紅昭的罪證,要將楊紅昭正法,怎麼很快就會放出來?”小紅疑惑不解。

李易看著車窗外翠綠的山林說道:“如果李家不覆滅,楊紅昭必死,但李家一覆滅,掌控糧界的頭把交椅就虛位以待了,廟堂之上的大人物們必將尋找新的在糧界的代理人,而楊紅昭做他們的代理人那麼多年,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他們會放出楊紅昭,讓他重新坐上糧界的頭把交椅,到時候他就會將矛頭指向我們了。不信可以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