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沉默片刻,染夜和冥君私下來往,他是知道的,但沒想到這兩個蠢貨,會將事情敗露到溫毓這裡,惹出這許多麻煩。
“神尊是神仙,應該明白,事有輕重緩急。”
溫毓道:“本座不明白,請天帝解惑。”
天帝道:“魔尊得了凡人生魂充做兵丁,就不能在算計我天界的天將。兩相權衡,神尊與本座都是神,輕重緩急,現在分得清嗎?”
溫毓道:“天帝的修為算不上登峰造極,何以做這種慷他人之慨的事情?無德無行,實在叫人不恥。”
“這是一個禮崩樂壞的時代,說要尊王攘夷,實則各懷鬼胎。做做樣子就行了,神尊當真了不說,還將它奉作金科玉律,豈不可笑?”
溫毓道:“不願意對人間負責,大可以不受人間供奉。不願意承擔維護這一方世界的秩序,那就該放棄享受的資源,要了別人的供奉,得了旁人得不到的資源,卻又不願意履行接受供奉的義務,不願承擔得到資源的責任。甚至,在供奉自已的背後捅刀子,隨意踐踏那些為你提供資源的人。天帝這般,就不怕有一日義旗高舉,烽煙四起,帝業化為烏有嗎?”
天帝淡淡道:“天庭自上至下,八九成神仙都知道魔尊和冥君所為,可有誰願意出來阻止?神尊,你只是一個人,改變不了所有人。”
與魔尊如出一轍的口氣,聽得溫毓心口火苗直往上冒,她道:“天帝說得所有人,只是那一小部分高高在上的人,並非是眾人的心聲。”
天帝天道:“神尊的眾人,就是被這一小部分統轄,尊卑有序,他們沒資格質疑上神,就算心有不滿,也沒能力反抗上神。”
溫毓道:“天帝的意思,魔尊和冥君這個事情,你是不管了。”
天帝道:“這裡頭牽涉了太多神仙,本座就是想管,也管不了,所以不能管。”
溫毓深吸一口氣,強壓著將天帝一腳踹出去的衝動,道:“牽涉哪些位高權重的神仙,本座替天帝擺平。”
天帝搖搖頭,有溫毓在,確實可以收拾掉那些不聽他話的神仙,可這無意中引虎驅狼,狼扎堆,拿住一個可以掣肘一群,虎特立獨行,沒有軟肋,這種蠢事兒他才不會幹。
“天地,天地。天在前,地下後。天為尊,地為卑。為了天界仙家的安危,本座無法允諾神尊所求。”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溫毓輕笑:“第一,鎮天箭是本座從魔尊手裡拿到的,不是從天帝那裡搶的,天帝要鎮天箭,去找魔尊吧!第二,此前本座問有關鎮天箭失竊時,天帝金口玉言,鎮天箭沒有失竊,現在天帝突然說鎮天箭失竊,本座很難不覺得是天帝貪圖寶物,在這裡謊言欺人。”
天帝拳頭一緊,看向溫毓的陰鷙,狠厲。
溫毓絲毫不為所動,繼續補充道:“至於婚事,希音心性純仁,溫良謙卑,是有德之人,不嫁無恥無德之家。不管她是否願意這門婚事,我都堅決不同意。”
看來是無法拉攏分毫了,天帝拍案起身,道:“如此,神尊可不要後悔。”
溫毓目光朝門口看了一眼,道:“天帝好走,不送!”
天帝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溫毓揉揉鬢角,天帝不願意出手管事兒,她又轄制不住魔尊,真真是一件叫人頭疼的事情。
銀希音前門進來,道:“學生打坐結束,就見天帝滿臉怒容出去,看看樣子她被老師氣得不輕啊?”
溫毓苦笑道:“他把你老師我氣得不輕。”
言罷,遂將她在冥府遇到的種種,自已在魔界受阻,天帝對此事的態度,悉數告知銀希音。
銀希音聽罷,略略思索片刻,道:“依學生看,老師是給氣糊塗了。天帝和魔尊在聖位動不得,冥君那混賬還動不得?”
溫毓頓了一頓,看老師沒反應過來,銀希音道:“如何處置炎洲君,就怎麼處置冥君。老師愁沒有冥君的人選,難道老師自已不能管?”
“是啊!我真是糊塗了”
溫毓恍然大悟,收拾不了魔尊和天帝,可以收拾冥君,接管冥府,藉此機會,還可以整頓冥府的亂象,將來新君撥亂反正,還能少些阻礙。至於天帝,以天帝趨利避害的德行,最多下詔招降,招降不成罵她一頓已經是了不得了。
“凡人昇仙需要仙緣,做鬼差不需要仙緣。人間那麼多凡人,總能找出剛正不阿,能力出眾的人擔任鬼差?希音啊!你進步真的很大,再不是從前那個遇事無措,慌不擇路的小姑娘了。”
銀希音道:“跟在老師身邊這麼久,總要學些東西的。”
“你忙你的去吧!我去冥府一趟。”
銀希音送走老師,不禁發笑,老師在等新君撥亂反正,可在她看來,老師更像是那個撥亂反正的新君,無奈老師身在局中不自知。
萬餘年帝王生涯,天帝預料到溫毓可能會直接處置冥府,畢竟炎洲、南海以及現在的元洲,基本都已經脫離他的統治了。再丟了冥府,他這個天帝會更加舉步維艱。想到這些,他桃山出來,就直奔冥府。
八百里黃泉,是通往冥府的必經之路,溫毓在這裡被攔下,是一道光牆。魔界吃過一次虧,溫毓稍微做探查,就見一道天元罡氣威壓而下。溫毓瞬間明白,天帝這是借天道法則阻止她插手冥府事務。
溫毓在這一道光牆外,難以前進半步,她無力對抗規則,即便她拼盡一身修為,身死道消在這裡,也破不了這一道光牆,更無法阻止魔尊、天帝、冥君視人命如草芥的惡行。
呆呆的站了半日,溫毓最終也只能留下一聲無奈的嘆息,離開冥府。她沒回桃山,心情不佳,不想影響到銀希音和桃山其他人。
崑崙山九間宮,這是溫毓第二次來這裡,鳳凰神鳥到見她,雙雙迎了上來,嘰喳叫個不停,還在她身上蹭來蹭去。
養貓的人都知道,這是毛孩子求擼,溫毓失笑,這神獸和普通的小獸也無甚區別。
擼過鳳凰,溫毓走到上一次拜見師尊的朝聖殿,大殿中一應物品依舊,可她的心境卻早不如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