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當空,賓客盡歡。

景牧送別一眾朋黨,相約下次再度暢飲,又讓候著的食肆雜役把院子收拾妥帖。

這陳秋蟬也不識趣,抵死不願去住驛所,天色太晚來不及收拾,便硬和上官芫菁擠在後罩房的一個房間中。

景牧藉著月色在內院中遛彎,眼神不時瞥向通往後罩房的穿堂。

這鑰匙打第一天開始,景牧就都給吳山山大總管了。

如果門鎖了,景牧只能破門而入或翻牆而過,黑燈瞎火的,性質上和淫賊並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他太想知道這火字元是什麼玩意了!

我這該死的求知慾!

景牧躊躇半晌,打定主意。如果穿堂門沒有鎖,那自己就發揮妖獸速度迅速喊楊玄真到正廳說話。

如果鎖了,那就是機緣不夠。本好漢名聲羽毛倒在其次,只是萬不能做破門翻牆的事情,傳出去,壞人清白更是不妙。

景牧躡手躡腳來到穿堂門前,輕輕一推,這門,居然吱吱呀呀的開了!

武神在上!道祖保佑!

景好漢屏住呼吸,仔細想了想那間是楊玄真的房間,萬不可叫錯了門子。

多遍複核確認,又悄無聲息的往前走了兩步。

哼,不過區區十多步距離,本好漢疾風妖狼速度發動,只需眨眼就能把玄真姐姐喊出來,一番促膝長談後,定能解我心中疑惑。

渾身緊繃如拉滿的弓!

汗都下來了!

剛要疾衝到楊玄真房門前,卻聽後門附近傳來一聲沙啞慵懶的聲音:

“景公子,怎地?老毛病又犯了?今兒是打算翻那個姐妹的牌子啊?”

景好漢尷尬的緩緩轉頭望去,果然,聽聲音就是這天殺的陳秋蟬。

陳指揮使披散著如瀑的長髮,身著一身淡黃色襴衣,正站在桂花樹下,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兩根瑩白的鎖骨本探出頭來嗅著桂花香,見來了個熟人,也好奇的看著還活著的他,似乎也在幫阿苗帶好。

老子斬妖除魔你是一次沒見著,但凡有一絲失禮行徑你是一次不落,你是戰地記者嗎!

還是你有著正室大房的命格!

景牧無奈,拱手向陳秋蟬說道:

“還請陳指揮使幫忙喊下楊真人,就說景牧在正廳等候,有事請教。”

陳秋蟬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說道:

“景公子,要不您先去正廳泡壺茶等著?待奴家賞完桂月後自會幫你通知。”

景牧再次如蒙大赦,趕到正廳中將桌椅擦拭一遍,泡好香茗等待。

細細反思自己,說好的“遇蟬而遁”呢?陳秋蟬這種等級的高手,百丈內的氣息動作入微於耳,如果想抓自己的小辮子,自己和甕中之鱉又什麼區別?

鄭重的將遇蟬而遁刻在正廳的桌子腿上,並且刻了三遍!

好在陳秋蟬也不是真的要賞月賞花,不多時便和楊玄真一起來到正廳中。

楊玄真倒還是一身杏黃色道袍,雖然看著緊了些,但還是蠻端莊。

陳秋蟬卻沒有換黑色甲衣,依然散著頭髮,穿著淡黃色襴衣,踢踏著一個涼屐跟著一起過來了。

這是沒把景千戶當外人。

楊玄真不滿的看了多眼陳秋蟬,見這簡裝指揮使不為所動,也便不再搭理。問景牧道:

“景弟弟可是對火字元好奇?”

景牧點點頭。

楊玄真倒也不管陳秋蟬就在身邊,接著說道:

“這火字元,其實是倉頡造字留下的火字玄武龜甲文原片製成的神器。”

景牧想了想巴拉特邪神的話語,說道:

“姐姐原來不是符師啊。”

楊玄真笑笑,玉指伸出,虛空寫了個水字,只見空氣扭動,那指尖所在的位置,倒是憑空多了幾個雞蛋大小的水球。

說道:

“是,但是除去火字元,別的都是雜耍般的小道。如果能再找到些玄武龜甲文,那自然可以更像符師一些。”

景牧用心記下,又問道:

“難道世間除火字元外,還有其它仙商甲骨文符文?”

陳秋蟬接過話頭,說道:

“自然是有的。按武周帝國欽天監記載,至少還存有水、刀、天這三塊,只是不知道落在哪裡。”

楊玄真點點頭,心說欽天監的八品老司務確實有點東西。接著對景牧說道:

“景弟弟也是否好奇,如我等修真者,為何不向周邊蠻夷出手?”

接著溫婉的說道:

“妖魔是天道的妖魔,國運卻不是天道的國運。斬妖除魔,無論損益天道皆可有時來運轉,生死有命各安機緣;這征伐所為的國運,卻有可能是逆天而行。”

“數百年前,仙商頂尖修真者們為挽救破碎國運,也曾喊出修真煉氣沒有國界,可修真者有自己的國家。結果呢?不過只鑿穿了一個萬人陣,那天道雷劫就如織網般落下,死的可比前兩日的邪神慘多多啦。”

景牧默然不語,又問陳秋蟬道:

“既然修真者無法出手,那修習武道的高人也是萬人敵,為何我在行伍中也未曾見過?”

身著淡黃色襴衣的陳秋蟬慵懶的伸了個懶腰,沙啞聲音響起:

“景兄弟,得罪了。不知你在行伍中擔任過何等要職?”

景牧倨傲回到:

“武周帝國天某軍某部陷陣營左先鋒擲彈兵兼文書。”

陳秋蟬點點頭,用小到屋內人都聽到的聲音說:

“原來是炮灰啊。”

接著說道:

“行伍中自有高手,不過都在軍帥帳前身側護衛。不要懷疑為啥你廝殺時面對的都是旗鼓相當的對手,因為對面的高手也是這麼佈置的。”

“再說,你知道培養一個能鑿陣能跑路的武道高手要多少錢嗎?這麼和你說吧,我黑甲上的一塊甲片,在三角貿易還在的時候,能買萬八黑奴。給這些尼哥一人發把木棍,讓他們填線就是,就算是豬,對面也得殺一陣吧?”

陳秋蟬又說到:

“景牧,你可知武道、修士、精怪的境界劃分?”

景牧大喜,原來此方世界是有水平等級的啊。

打眼一看,好好好,都寫了十一萬字了才想起來是吧。

景牧說道:

“還請陳長官教我。”

陳秋蟬悠悠說道:

“景牧你這半年多從西禪寺走來,在妹妹眼中看來可謂是如履薄冰。你是有氣運的,都不知道你的對手是啥水平居然也能屢立奇功。”

“妹妹今天撿了個大功勞,心情好,破例和你說說,我只說武道哈。”

“不入流武功低手,會點把式,有些力氣。大概五個吳小江的樣子。”

“末流武功低手,會些把式,有點力氣,天資所限內力有和沒有差不大多。大概三個方蠟的樣子。”

“三流武功庸手,拳腳或刀法精純,有大概五七年的內力傍身。武衝、石寶、厲天閏他們幾個,差不多就是這個水平。你在十字坡殺得那個菜園子張青,大概就是三流武功庸手裡面的頂峰。”

“二流武功高手,十年二十年的精純內力,閃賺騰挪飛簷走壁。這個階段,已經很難用普通兵士圍殺了。十字坡的二孃大概是剛摸到二流的門檻,那孫元應該差一點就到二流頂尖高手了。”

“還有什麼一流武功高手、後天高手、先天高手。破境之後再以武入道,重塑境界。聚氣、諦玄、織命、天元,只需突破這四大境界,便可抬手破碎虛空。但後面這些,我不大好給你描述。”

景牧聽得目眩神迷,不由問道:

“那我呢,那你呢。”

陳秋蟬不以為意,說道:

“你?不知道。看你這手刀法,大概是一個半吳小江的樣子,看你這身血氣生機,倒有先天武道大宗師的雛形。綜合評定的話,二流初級的水平吧,雖然你也陣斬孫元,但是有幫手,並且用毒了。”

“至於我,奴家不才,雖比哥哥小几歲,也不過堪堪以武入道練至諦玄境。”

景牧扒拉手指頭算了半天,大怒,這小娘皮是在說我學習不好!

陳秋蟬又說到:

“你怎麼不問你玄真姐姐?”

景牧眨眼賣萌,看向楊玄真。

楊玄真別過頭去不看他,說道:

“修道有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幾個階段;精怪也分成異變、化形、天運這幾個等級。我練的時間短,也不大出門,倒是說不很清楚。”

“秋蟬的武道諦玄,對應修士來說,差不多是金丹後期到大圓滿左右吧。”

“至於我,姐姐不才,十八歲前習武,以武入道練至織命境。後來為了教授小徒張然,棄武入道,目前已元嬰大成,只待化神飛昇。”

景牧聽得眼淚都快下來了,這都是些什麼天資!

老子胸口碎大石都學不會!

陳秋蟬見狀,安慰道:

“武周帝國一些州的緝妖司指揮使,一輩子也見不著哥哥這段時間見的精怪、邪神、修士。”

“哥哥自有氣運機緣,只需前行。我和玄真姐姐在前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