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之境,被浩瀚星體和惡魔生物所充斥。
被賜予的右眼能夠讓我看到這片黑暗世界中的一部分。
那些漂浮物並不是普通的星球和星系,而是被黑暗所侵蝕的惡魔巢穴和禁咒之地。
這些星體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息,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嗥叫和痛苦的呻吟。
某顆巨大的黑暗行星在宇宙中漂浮,它的表面瀰漫著渾黑瘴氣和骯髒血液。
這些行星上居住著邪惡的生物,它們的身體扭曲且充滿毀滅性,以黑暗為食物,為宇宙帶來更深層次的破壞。
冰冷,這裡沒有生命的希望和溫暖的存在。
一切都被黑暗所籠罩,絕望、恐懼和痛苦才是這片宇宙的永恆。
我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時間究竟是停滯還是緩慢,我朦朧的意識無法辨別……
弗吉尼亞·安斯爾筆下寫過:“黑暗的宇宙扭曲了時間和空間的規則,穿越其中的旅行者很可能會迷失於黑暗的虛無之中,永遠找不到迴歸的道路。”
此刻,已成事實。
“謐境”,身體又擅自發出了聲音。
面前似乎出現了一面巨大無比的鏡子,裡面是另一個被毀滅的世界。
我站在這一側,旁觀那文明滅亡的慘狀,一幕幕毛骨悚然的景象在眼前展開。
曾經繁榮的城市如今變成了廢墟,摩天大樓傾倒,街道上瀰漫著煙塵和死亡的氣息。
焦土和殘骸迎接我,怨靈哀嚎的聲音迴盪在寂靜的硝煙中。
屍橫遍野,他們面容扭曲、擠滿恐懼和痛苦。
慘叫回蕩在耳畔,我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們當時所經歷的絕望和終結。
天空為烏雲所罩,沒有一絲陽光能夠透過,剩下黑暗和噩夢。
怪異而恐怖的生物徘徊廢墟之上。
它們在陰暗中爬行,猙獰的外貌和充滿扭曲的慾望。
它們吞食著屍體,對這個世界的文明發出陰森的譏笑......
視線......那裡似乎有個人類身影同樣向我望來。
他在向我招手?
短暫地凝視後,我也向他揮了揮手。
不是鏡子,他是真正存在的。
他的嘴張動…我聽不見,我也學著他發出聲音。
他沒有回應了,絕望又疲憊地跌倒在地上。
我心裡竟然升起同樣的情緒,絕望地沉浸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他試圖呼喚,殷切地祈求著一絲回應,但只有寂靜的迴音在他周圍。
無形的牆壁將他困在其中,阻止他回到現實世界。
他感受著自己心靈的顫動,痛苦的呼喊無法傳達給渺茫的希望。
絕望像一隻冰冷的手緊緊地握住他的心臟……他曾渴望找到安慰和答案,卻只能感到虛空和無盡黑暗所帶來的莫大恐懼……悲傷和失望在心中湧動,他懷疑自己的信念和掙扎是否有意義……他身後的黑暗氣息正逐漸侵蝕意志,將他拖入深淵般的絕望中。
不,不能這樣,我要去救他!
我邁出腳步
......
當那把尖刀刺穿我的心臟時,我意識到,自己被欺騙了。
就在我念完第八句密語後,意識回到了現實世界。
隨之而來的是心臟處冰涼的刺痛,那是一把尖銳的匕首,是我丟棄在安帕農場的那一把。
行刑者是喬舒亞西里·克羅齊亞。
“你...為什麼!?”我最後的問題顯然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喬舒亞西里·克羅齊亞將我的身體一腳踢倒,肉體跪倒在地上,靈魂從肉體飛出,黑色鎖鏈瞬間就將它扯住,它們就要把我的靈魂撕裂了!
鎖鏈釋放出冰冷和恐怖的氣息,痛苦和絕望此刻猶如實質攀上身體。
我試圖掙脫,但鎖鏈愈來愈緊,它們狠狠地扯動著我的靈魂,撕裂肉體般的痛苦令我發出淒厲的嘶吼!
“你們不能這樣!喬舒亞西里·克羅齊亞!耶古娜·萊娜耶·米戈!烏桑!”
“很遺憾,愛萊曼,這是必須要做的一件事情。我們會保證尊敬的愛萊曼先生回到正常世界。是的,愛萊曼會回去的。”
“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你需要我自願獻出靈魂,現在我不願意了,你什麼都別想得到!”
耶古娜·萊娜耶·米戈語氣平靜,舉止優雅,紳士地向我鞠了一躬,隨後開口道:
“這就是我們選擇人類進行實驗的原因,永遠的自以為是。”
“盧薩克扎拉之匙會指引我們方向,它將引領我們向更高維度的文明邁進。愛萊曼,同為人類,我會記住你的名字,讓我們失敗了八次實驗,你很值得!”
克羅齊亞指著那八道跪下的身影:“看看那裡躺著的八具屍體吧,那些都是你。但是很可惜,它們沒能在最後完成考驗。”
那一刻,我意識到不論我怎樣做出選擇,它們都不肯放過我。
經歷了這麼多,我又怎麼能夠放棄活下去的理由。
“喬舒亞西里·克羅齊亞,你會後悔嗎?”我這靈魂高聲質問克羅齊亞。
“什麼?”
“莫吉!”趁著克羅齊亞愣神的功夫,躲藏在我懷裡的莫吉在一瞬間撞向克羅齊亞手中的匕首上。
“你以為一隻貓難道就...等等!那是怎麼回事!?”克羅齊亞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黑貓莫吉的身體倒伏在地上,烏黑的血液從匕首滑落。
從莫吉身上再次飄出了一個靈魂——一個人類的靈魂,它和我一模一樣。
“這怎麼可能!”克羅齊亞瞪大了眼睛,連烏桑都發出一陣窸窣。
隨著這道靈魂的突然出現,這片黑暗的地底世界陷入了異樣的氛圍中,時間...停滯住了,世界陷入灰白色。
只有黑暗裂隙之中,有誰正注視著這一切。
“逃出去吧,我來代替你,它們不會得逞的!”
他漂浮在我的身前抓住我的手。
靈魂真是奇妙,它是比肉體更精密的容器,承載著比靈魂更為純淨的深邃之物。
“再見了,耶茨·愛萊曼。”
“謝謝,耶茨·愛萊曼。”
“溯流(古語)”
......
從眩暈的白光中再次睜開眼,周圍是一片樹林。
我認得這裡,安帕農場的後山。
我的記憶好像斷層了,白光,沙漏,人影……
似乎發生了什麼,但是我完全不記得了。
太陽還沒有升起,森林詭異的黑暗。
我在森林中尋找方向,直到我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人高的石像。
我疑惑又好奇地向著那個方向走去,當我看到他的正臉時,不僅嚇了一跳——警員米尼亞!
他變成了石頭,而隨著這一驚訝之後,我發現了更多穿著警服的人,他們看上去正處於搜尋的狀態。
就在我疑惑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怪獸的咆哮,隨後我的視線被一隻猙獰的怪鳥籠罩......莫里斯村落?黑袍怪物!……
這裡是...阿爾維吉古路,棺材林!
我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這意外的展開令我惶恐不安。
我的頭腦在刺痛後一閃而逝過某些片段,我不確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先是安帕農場的森林,然後是莫里斯村落的怪物…他們襲擊了我,可是我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傷......不,我的一腿上纏了繃帶!?
這趟旅程中我的腿並沒有受傷!
而且這傷口看樣子已經很久了……
我試著抬起受傷的右腿,意外沒有任何疼痛。
這時,古路深處傳來腳步聲,我急忙按照之前的記憶想要躲藏到一個棺材的後面。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完全躲藏起來,那群人已經發現我了,他們一擁而上將我抓住。
“吉爾伯特,不要這樣,我們是朋友。”
為首的戴面具的人聽到這個名字後停下了動作。
“吉爾伯特?你說的是誰?”
“吉爾伯特,就是你啊,莫里斯村落的村長,我們見過!”
“......這裡沒有叫吉爾伯特的人類,只有一個祭品,被用來獻給琳迪爾·亞希伯恩大人的愚蠢生命!”
他用力敲著柺杖,命令兩個人將我拖到嶄新的黑棺裡——那棺材中竟沒有瓊納斯!
不論我如何掙扎,他們都會將我抓住並丟進棺材裡,甚至不惜將我的兩條手臂都打斷。
厚實棺材板的閉合,我被關進到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周圍的空氣溼冷而壓抑,我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陷入極為糟糕的境地。
有誰在從這副身體裡被剝離出去,我雖然被壓抑包裹,卻能感受到“他”的情緒,荒謬的生命之舞在腦海中狂歡,戲弄著他的意識。
我拼命用拳頭擊打棺材板,可是頭頂卻傳來敲打的聲音,不,是舞蹈!
他們在召喚那個黑色陰影的舞蹈!
我更加拼命地擊打,有液體滴落,那應該是我的血,可是我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能感覺得到,他的思維正被黑暗掌錮,不再受理性的羈絆,意識越來越模糊,他沉浸在某一未知的境界,永遠沉浸在引誘之中。
就在我出拳再次撞擊的下一刻,光影再次帶我出現在另一處地點,溫軟的大床——達格利斯小鎮!
意識到這一點後,我急忙想要翻身起來,這是一個陷阱,奧爾卡蘭就在這!
可是太遲了,我就像之前經歷過那樣被某種未知力量束縛在床上,而奧爾卡蘭他們已經在門外重複著完全一致的對話。
我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之後莫吉會救我,然後逃離。
是的,我這樣想著。
可當他們用鑰匙將門開啟,站到我的面前時,我終於意識到,我正經歷著什麼……
而證據就是——當那把刀刺向我的時候,黑貓莫吉沒有出現。
同樣沒有任何可能的疼痛,眼前的光景再次變化。
這一次是馬車裡,西蒙!
“愛萊曼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是......唔!...嗯?”我有些不敢相信他說的是“又”?
“西蒙!你在說什麼,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愛萊曼先生,還記得你乘坐這輛馬車前,地面上那些未來得及清理的骯髒穢物嗎?”
我看向腳下,地面比我乘坐時稍乾淨些:“難道你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當然,不然你怎麼會從正確的方向進入到達格利斯小鎮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很多,西蒙。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一些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西蒙沒有回答。
“我都要再次經歷……”
“你說的很對,愛萊曼先生。命運是無法改變的,所以你什麼都不必做,因為馬上就要來臨了。”
就在他說完的下一刻,出現在我眼前的畫面突然詭異的扭曲起來。
馬車不見蹤跡,地上的蠟燭竟然熄滅了!
隨後,一股奇異的氣息擴散開來,像是來自深淵的瘴氣,將我完全包圍。
強烈的恐懼從“他”心底升起,外面的怪物不停地向這幽暗狹小的空間襲來。
我努力呼吸,但空氣變得稀薄,幾乎無法進入肺中。
理智被陷入瘋狂的深淵。
扭曲的景象……無盡的恐怖形象——在腐爛的屍體升起,緩慢地徘徊著,發出低吟和嗥叫的巨大眼球——邪惡克里斯。
它的刻滿詭異符文的瞳孔沒有任何憐憫,那是連通黑暗深淵的隧道,不明的聲音,亡者......抓到了“他”的靈魂。
“他”嘗試逃離這個扭曲的現實,可無論往哪裡逃避,都無法擺脫這個黑暗的陷阱。
我漸漸認識到,我究竟和怎樣邪惡的化身一同穿越了這片黑暗魔物的巢穴,這不歸人的墓地……
時光彷彿停滯,我無法確定過去和未來的界限,被時間的織網困住,在這黑暗朦朧的迷宮中掙扎,靈魂被帶入了另一個維度,與現實相隔千萬光年。
我知道這個地方——帕裡娜小島。
可是,為什麼被綁在石臺上,我的脖子被禁錮。
周圍環繞著小島上的那熟悉的祭壇。
此刻上面燃燒著血紅色的火焰。
投射出扭曲的影子讓“他”感到背後有無數惡魔在窺視。
怪誕祭祀環繞在周圍,他們狂熱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
祭者佩戴著符文勾玉、刻石,滿含敬畏地向著祭祀儀式的主持者齊聲呼喊,脖頸上的綁縛越來越緊,無法呼吸,生命失去支撐……
祭祀儀式的主持者抬起手,呼喚著某位古老存在的名字。
我能清楚地感知到,黑暗的能量竟開始在空氣中湧動,充斥了整個儀式場地。
突然,地動山搖,尖叫和嚎叫聲迴響在耳畔。
一道黑暗的裂縫開啟,從中爬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暗爬行生物!
它們在翻騰,像是黑暗的藤蔓,嗥叫著,張開巨大的口器。
“他”顫抖著,隨著那些來自黑暗世界的觸手侵入,無法形容的恐懼和痛苦浸透面板,侵蝕我的肉體,將“他”完全吞噬。
我試圖掙扎,但束縛著我的繩索無情地將我固定在柱子上。
祭者們開始了瘋狂的盛宴,火焰舞動,投射扭曲的陰影,在地面上映出詭異的圖案。
我親眼看到…某位存在似乎因為這呼喚而醒來,它從小島的陰暗面那座恢弘的宮殿走出,在黑暗中徹底顯露出來…靈魂與身體轟然被撕碎!
劇烈的疼痛令我猛然驚醒!
我一下睜開眼睛,發出一聲充滿恐懼的尖叫!
我的器官肯定在調盡一切身體機能來維持我的呼吸,我的頭腦無比昏沉,朦朦朧朧的意識和渾身的冰冷令我發了高燒。
這裡又是哪裡?
我已經完全沒有任何意識去在記憶中尋找。
“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實驗。”
這是耳邊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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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投射到臉上,我睜開眼睛,感受著身體的輕盈和寧靜。
透過窗戶透進來的陽光溫暖而柔和,將整個房間照亮。
我坐起身,感受到久違的床單的柔軟和舒適,原來那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我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緩緩撥出,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悠閒地走到陽臺上。
藍天白雲潔淨如洗,連綿起伏的山脈和青翠的森林,溫暖的陽光將草地和樹木照得金光閃閃,微風輕輕吹過,帶著花香和青草的清新氣息。
身體沒有任何受到任何傷害,眼前是美好的自然。
不再去想那些不再回憶的經歷,將他們拋在腦後吧。
聽到遠處傳來鳥兒歡快的歌聲,它們在樹枝間飛舞。
遠處的小溪發出潺潺的流水聲,似乎在訴說著一個久遠的故事。
我坐在舒適的椅子上,閉上眼睛。
電話響了,我沒有去接。
下午,有人送來了一封信。
我皺起眉頭,將它擱置在一旁的桌上。
信封背面掉落了一張紙條,我撿起來撇了一眼,上面是我的字跡。
“十”
廣播裡播放著一則新聞:
“人類對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和探索從未停歇…登月計劃......”
耶古娜·萊娜耶·米戈,你欺騙了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