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寶商業街在建專案發生爆炸,導致騎樓塌了這件事想蓋是蓋不住的。

林莉只給了公關部和媒體中心那邊四個字的指示。

堵不如疏。

相比於事件會發酵到什麼程度,林莉更關心陳識會不會給她整個孫子出來。

母子倆已經多年沒有過正常交流,但她還是相信自己兒子的為人的,對待男女之事上思想不會那麼容易滑坡,可架不住外面有些女人的投懷送抱啊。

光看照片,那女孩長得挺不錯,她也讓人查了,居然沒有一點有用的資訊,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全部空白。

這就有意思了。

這也正是林莉甘願放下手上的工作,想去錦鄴國際大酒店視察的原因。

林莉作為一名成功的商人,到了她這個層面,有些秘辛是有所耳聞的,集團公司裡或許有些專案就參與其中,不過和她接觸的都是身份清白的人。

有時候,揣著明白裝糊塗也是一個成功人士的必備技能。

林莉還沒到酒店,手機上就來了訊息,說陳識和那姑娘出去了,也沒要車。

不一會兒,郭旗雲的電話打了過來,林莉想了想還是接通。

“林女士,關於陳識違反校規出入娛樂場所,這事你知情嗎?”郭旗雲的話裡透著疲憊和認真。

“我知道。”淡淡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郭旗雲有種無力感,嘆了口氣,“如果您方便的話,請麻煩來學校一趟,這事可大可小,作為陳識的家長,我覺得您應該來表個態。”

林莉沉默片刻,“我一會兒過去。”

不等郭旗雲再說什麼,林莉結束通話了電話,然後吩咐小李掉頭去鄴城九中。

另一邊,剛準備去集團彙報工作的孫連成還沒上車,商業中心就炸了。

爆炸的餘波讓他的身體不由得晃了晃,腦子裡一下子就空了。

身居高位多年,孫連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吃拿卡要的、以次充好的、思想懈怠的、裙帶關係的……再硬的鐵板都踢過,但爆炸樓塌了這種事真的是第一次。

原地愣神了有兩三分鐘,孫連成像是失了魂般向著爆炸點跑去,作為此地的最高職位領導,他現在的第一要務是救治傷員、保護現場。

看著已近完工又變成廢墟的騎樓,孫連成心裡的苦就別提了。

自家的專案用的什麼樣的材料,孫連成是清楚的,騎樓雖然不高,但想要炸塌,這得多少的炸藥啊?

說沒有預謀,鬼都不信。

可又是誰能把那麼多的炸藥帶到工地裡呢?

專案建設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嫌疑人,包括臨時工。

不過這些都不是孫連成現在該考慮的,好在他之前已經發布了停工的命令,工人們都及時撤了出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工人們都圍在工地的大門外,王國江正在讓各個班組清點人數,劉銘明在一旁做著輔助記錄。

孫連成有些欣慰,手下的兵遇事不亂也體現了錦鄴的用人標準很高。

不一會兒,人數清點完畢,王國江過來向孫連成彙報。

“孫總,今天出勤的工人都點完了,只有那個員工卡丟了的王山河沒在,電話也打不通,和他同班的人也沒看到他出來。”

這個王山河果然有問題。

“臨時工呢,有沒有查?”孫連成蹙眉問道。

“已經讓外包的負責人查了,應該很快就會有訊息。”王國江回道。

孫連成點點頭,“報警了嗎?”

“報了……”

王國江的話沒說完,外面已經傳來了警笛聲。

劉東強作為臨時工,爆炸這種事雖是第一次見,但他並不想去湊熱鬧,畢竟心裡有鬼。

楊斌這個憨貨還打算去看看熱鬧,被劉東強踹了一腳。

兩人來到外面的馬路,正準備打車離開,工頭的電話打到了劉東強手機上。

劉東強本不想接,但電話像是催命一樣,他最後還是不得已接了。

“張頭,我們沒什麼大事,就是斌子說頭疼,我正打算帶他去醫院呢。”

“沒流血,可能被震到了。”

“好嘞好嘞,收據我留好,到時再找你報銷。”

說完,劉東強掛了電話。

楊斌在一旁拽了拽劉東強的衣服,說道:“強哥,我頭不疼。”

劉東強瞪了這傻子一眼,“我說你疼你就疼!”

做戲做全套,兩人真的去了趟醫院,掛號檢查拍CT拿了藥,花了好幾百。

劉東強想,張頭,這錢你一定得給我報啊。

出了醫院,兩人返回出租屋,剛進門,一人頭上被套上一隻黑袋子,然後一人一下悶棍,昏死過去。

角落陰暗處,走出來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斯文男人,一身筆挺的西裝和這間破出租屋格格不入,他似乎有些嫌棄,掏出手帕撣了撣,眼中露出意味不明的光。

晦澀的光影打在臉上,此人赫然是昨晚在巷往酒吧出現的田啟文。

————

陳識要被開除的訊息越傳越真,李知已經沒了學習的心思,今天上課他一直不在狀態,已經被老師點了好幾次名。

另外一個不在狀態的是楚懷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昨天居然有勇氣去問李知關於陳識的訊息。

昨晚看到那張照片後,更是有種心尖被針戳的感覺。

她和陳識的接觸不多,兩人雖是同學關係,之前陳識也“追求”過她,可她一心只有學習,根本不會考慮什麼兒女情長,所以應該是沒有喜歡這種情愫在的,可自己的舉動和感覺又是怎麼回事?

楚懷南想不清楚,這讓她有些煩躁,校花學霸遇上了難得的困擾。

於是她和老師請了假,悄悄的走進了學校的心理諮詢室。

九中的心理諮詢室只有一名老師,就是判斷陳識有輕度抑鬱症的季老師。

季老師是華師大(李知的夢想大學)心理學專業畢業的高材生,剛畢業兩年,背地裡大家都知道校長孫仲秋是她姑父。

要說這位季老師是靠裙帶關係進來的也不盡然,她的學科成績優異,應聘崗位的時候也是走的正規流程,筆試成績第一,面試也幾無瑕疵,加上有孫仲秋這層關係在,教育局那邊也就廣開綠燈了。

話又說回來,理論永遠不能等同於實踐,季老師畢竟實操經驗少,“誤診”這種事自然也就在所難免。

她就是一個心理老師,又不是心理醫師,說誤診其實是有些抬舉了。

高中階段,尤其是臨近高考,學生來做心理疏導的還真不少,楚懷南在樓下徘徊好久,直到確認心理室內沒有其他人才進去的。

“季老師,你說我這是怎麼了?”

楚懷南把自己的情況和盤托出,本來她以為有些難以啟齒,想不到嘴巴很誠實。

季清卿推了推眼鏡,“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對異性產生好感太正常了,你想一想,他有沒有哪個瞬間是讓你記憶深刻的?”

楚懷南果然認真的想了想,陳識在初中的時候還是很耀眼的,那時他光芒萬丈,到了高中就泯然眾人,然後是一落千丈。

記憶深刻的畫面……他和李知關係好的像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他有時落寞孤單的背影很深邃?他耀眼時不倨傲,泯然時不自卑?他總是用和善的態度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

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楚懷南搖了搖頭,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季清卿一副過來人的蜜汁微笑,“是不是非常不能理解,明明對他沒感覺,可腦子裡卻馬上能想到和他有關的很多事?”

楚懷南下意識的往椅背靠了靠,有種被人看光的感覺。

季清卿沒有給楚懷南太多的壓迫感,起身去飲水機邊倒了杯水。

在把水杯遞給楚懷南的時候,季清卿同時露出親和的笑意。

“你的家庭環境或者是之前接受的教育環境應該是那種比較傳統的,你自己也覺得應該做一個長輩眼中的乖乖女,成年之前,學習永遠大於其他。”

季清卿在試著分析,楚懷南的沉默就表示了認同。

“我們人呢,是世界上最複雜的生物,其根本原因就是因為我們有著特有的情感,情感這種東西有人說是多巴胺影響,有人說是腎上腺素刺激,至今沒有定論,在我看來,正是因為這份未知和神秘,才會讓人充滿嚮往和義無反顧。”

季清卿的聲音很輕柔,娓娓道來,有種滋潤心田的力量。

楚懷南聽的有些入迷,作為一枚妥妥的學霸,感情之事雖然陌生,但做閱讀理解可是一把好手,季清卿的話,她不僅聽進去了,也聽懂了。

年輕的季清卿不敢說閱人無數,但看著面前這個清純秀美的女生,知道她引導在了點子上,蕙質蘭心的女孩子真的很討喜。

但她畢竟是九中的心理老師,當然不能倡導學生去堂而皇之的談戀愛,於是她稍稍整理一下措辭說道:“主觀的想法和潛意識的認知有時是不相通的,知道了就應該去正視,而不是迴避和壓抑,先人的智慧總結出來四個字叫做順其自然,關於你說的事接下來該怎麼做,我也送你四個字,問心無愧。”

順其自然……問心無愧……

陷入思考的楚懷南咀嚼著這八個字,忽然有種知易行難的感覺。

理解不代表能做到,做到不代表能做好,終究是自己的事,不可能假手他人,所以路還是要自己走。

有了參照和準繩,楚懷南相信,此條路上的風景或許不比學習路上的差。

————

在楚懷南陷入感情困惑的時候,陳識正經歷著生與死的考驗。

眼見遒勁的旋風即將席捲9009,陳識卻屢屢摔倒,他想大聲呼喊,可嗓子眼像是被堵了棉花,聲帶和肌肉根本不受控制,就連最簡單的說話都成了奢望。

他只能讓自己表現的更誇張、更滑稽、更慘,來吸引9009的注意力,可是9009對此視而不見,兩人彷彿根本不在同一個空間維度裡。

見“提醒”無效,陳識便更著急了。

越急越錯,越錯越急。

他不知道這處空間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在影響著身體的各項基本機能,更不知道9009口中說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未知的空間,未知的境遇讓陳識產生了發自內心的恐懼。

恐懼有時會讓人沉淪,有時也會激發人的潛力。

陳識嘗試著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從調整呼吸開始,雖然有些艱難,好在氣息不再那般紊亂。

然後嘗試著放空自己的大腦,他發現想的越多,腦中的思緒越亂,進而讓左右腦呈現打架的趨勢,當他開始不再想任何的時候,清明的意識開始逐漸迴歸。

接下來他試著說話和走路,肌肉仍有僵硬之感,動作也不夠協調,但好在不會摔跤了。

9009身後的颶風以不規則的路徑逼近,陳識忍住衝動不去看對面的情況,只是倔強的朝著9009的方向,一步一步走過去。

看似是陳識克服了困難,已經漸漸適應此地的規則,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身體上、精神上那種強烈的拖拽感、撕裂感很可能讓他下一秒就徹底崩潰。

寬大的校服已經成了緊身衣,裸露在外的面板像是在做強力的拉皮手術,陳識懷疑,指不定在某一刻,他真的變成沒臉沒皮。

外因沒有動搖陳識的意志,他在心裡不斷的告誡自己,這是一場真人遊戲,這個遊戲裡暫時沒有幫手,需要仔細玩、耐心玩、謹慎玩,直到過關,因為任何一個閃失的代價很可能是灰飛煙滅。

是的,這是一場會死人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