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遊弋光陰長河

陳識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晚間放學時分，他還真的做夢了，不過這次的夢裡並無實質，只有變幻莫測的光影和似真似幻的聲音。

可能睡得太久，醒來後的陳識覺得渾身不得勁，腦袋有些昏沉，喉嚨癢癢的，好像還有些鼻塞。

貌似要感冒的節奏。

一陣陣涼風從視窗灌進來，陳識趕緊攏了攏校服的衣襟。記得睡覺之前他把窗戶關上的，想來是哪個好心人怕他熱著，所以才把窗戶開這麼大。

晚間七點到十點是晚自習時間，陳識看著逐漸空蕩的教室，大多數人已經奔向食堂，他起身走向數學組辦公室，打算跟郭旗雲請個假不上晚自習了。

反正都是睡覺，躺床上總比趴桌上要舒服一些。

郭旗雲不在辦公室，應該是去吃晚飯了，陳識沒打算等郭旗雲回來，大不了回家給他發個資訊報備一下。

返回教室拿了書包，陳識朝校門口走去。

初春晚間的風帶著明顯的寒意，陳識把校服帽子蓋在頭上，儘管此刻校園內人流如梭，還真沒幾個人認出這位匆匆趕路的人是九中之星。

陳識的家距離九中七八站路程，平時他都是坐公交車上下學，今天身體不適，他準備打個車。

正是晚高峰時段，空車很少，陳識等了半天都沒打到車。

已經準備放棄打車的念頭，還是選擇老老實實的坐公交回去，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了他身前。

後排的車窗落下，林莉面無表情的樣子出現在陳識眼前。

“上車。”

像是命令的言辭，甚至不帶感情色彩。

陳識稍作猶豫，開啟副駕的車門坐了上去。

“少爺晚上好。”林莉的專職司機小李恭敬的和陳識打招呼。

陳識嘴角微微抽動，“你好。”

林莉從後視鏡裡瞥了小李一眼，“開車。”

小李應了一聲，“林總，您和張局約的是七點，是先送少爺回去還是先赴約？”

陳識正襟危坐，雖是在自家車上，他仍然感覺拘束。

車子已經穩穩地匯入車流，林莉那雙精緻的丹鳳眼看著車外的霓虹，沉默不語。

陳識有些如坐針氈。

“怎麼現在出來了？”

沒頭沒尾的問話，陳識知道是對他說的。

“有些不舒服，想回去睡覺。”陳識老實回答。

林莉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對方話語裡很是客氣，電話結束通話，林莉對小李說，“先回家。”

坐在副駕的陳識有些驚異，這不像是林莉的做事風格。

不過林莉沒有解釋，陳識也樂的她不解釋，小李更不會多問，這是一名合格專職司機必備的素養。

回去路上的半個小時，車裡的沉默像是今晚的康橋。

到家時，車子剛停穩，陳識便飛奔下了車，完全看不出像是生病的樣子。

林莉也跟著下了車，小李盡責的等在車裡。

進屋後的母子倆依然零交流，陳識放下書包去洗澡，林莉脫下外套去廚房。

等陳識洗完澡出來，林莉把熱好的三明治和牛奶端到餐桌上。

“吃了再睡。”

陳識“哦”了一聲。

林莉又把感冒藥和退燒藥拿出來放在桌上，“如果症狀嚴重就吃藥。”

陳識再次“哦”了一聲。

交代完後，林莉重新穿上外套，開門而去。

聽見清脆的關門聲，陳識咀嚼的聲音都變大了一些。

吃完東西后，陳識感覺精神好些了，偌大的家裡只有他一個人，冷冷清清。

洗了餐盤和杯子，陳識上樓回到自己房間。

房間的裝飾很簡約，灰藍的色系更增添了幾分清冷之感。

陳識躺在床上，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給郭旗雲發了請假資訊。

並沒有馬上收到回覆，陳識也不在意，點開企鵝，初中班級群裡的資訊顯示99+。

大多是一些沒營養的聊天打屁，陳識刷著刷著就看到了和他有關的內容。

“聽說陳識高考一模總分35？”

“這很奇怪嗎？”

“你又不在九中，道聽途說的資訊當不了真。”

“找人問問不就行了@楚懷南。”

“@陳識。”

“@陳識。”

“@陳識。”

“……”

“話說陳識對楚懷南有意思吧，現在估計連話都不敢和女神說了。”

“別口嗨，死猴子你對楚懷南沒意思？”

“我是最純正的學渣，楚美人可望而不可即，溜了溜了……”

“趕快去打你的螺絲吧！”

“【中指表情】”

陳識心情複雜的退出初中班級群。

在陳識退群后幾分鐘，楚懷南也退出了班級群。

初中班級群內眾人：夫唱婦隨？

先一步退群的陳識並不知道楚懷南的操作，如果知道的話，他肯定會想，這妹子帶手機去學校？或者想，她也沒上晚自習？

百無聊賴的陳識又刷了會兒航空科技類的影片，終於眼皮子越來越重，很快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下午在教室睡覺時的那場夢並沒有做完，雖然只有模糊的光影和辨不清的聲音，但在夢中那看不見的前方，好像又什麼東西在召喚著他去探尋。

所以，當陳識再次進入相同的夢境時，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往前走，別回頭。

陳識就果真一步也沒有回頭。

儘管背後有多年未見的父親在呼喊他的名字，還有變得溫柔親切的林莉殷殷期盼的話語，以及楚懷南嬌柔的說著“喜歡你”。

陳識就像是一個麼得感情的工具人，前進的步伐穩穩當當。

穿過重重迷霧，便來到了一座世外桃源，鳥語花香，溪澗流水，蜂蝶飛舞。

不遠處的一個水潭邊，一個戴著斗笠的老人家在垂釣。

陳識走上前去問這是哪裡。

老人家的目光沒有離開水面，卻說出了奇怪的話。

“你比預想中來的早了一些，歡迎你陳識。”

陳識：“……”

他是誰？我在哪？什麼情況？

一問三連。

老人家並未轉頭看向陳識，卻也知道陳識的疑惑，不過他並沒有急著解釋什麼。

“來到這裡的人都會有一個編號，你是第九千四百八十七個，所以你的編號是9487。”

陳識已經有些懵了，夢中的事情應該做不得數……

但是，細思極恐！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

陳識不知道這屬不屬於正常現象，夢境並非受他控制，就連想問的問題都說出不口，只能在潛意識裡自己問自己。

現在的他很想問一句，不管這裡是哪裡，難道他不配擁有姓名嗎？

9487這個數字談不上好壞，可總讓人想唱鐵窗淚。

河面上的魚鳧急速下沉，老人瞬間提竿，博弈片刻，一尾金色的大鯉魚躍出水面。

上了岸的鯉魚放棄掙扎，老人捧起鯉魚把它放回了河裡。

釣而放流，老人這才收拾漁具，第一次面對陳識。

很普通的老人，和陳識在現實中見到的大多數老人一樣普通。

“跟我來。”

老人拿起魚竿，背上魚簍，魚簍乾乾淨淨，裡面一條魚都沒有。

陳識跟上老人的腳步。

一望無際的平原，目之所及沒有任何建築，陳識不知道要去哪裡。

一老一少，就這麼安靜的走著。

日落月升，月落日升，腳步不停。

已經忘記經歷了多少個日月輪迴，老人終於停下了腳步。

轉頭看向臉色疲憊，但精神尚可的陳識，老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9487，現在回頭看看你走過的路。”

陳識有瞬間的愣神，旋即反應過來他就是9487。

依言轉身看去，一幅畫卷緩緩展開。

一個身形消瘦的老人，已經走到生命的終點，渾濁的雙眼在盡力看著這世界最後一眼。

成熟儒雅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架巨大的航天器前面，眼中充斥著欣慰和喜悅的光芒。

意氣風發的青年，孜孜不倦的伏案工作，有困難有突破，最後是振臂一呼的快意。

和美的家庭，溫良賢淑的妻子，可愛活潑的孩子，其樂融融。

奮發上進的學生，對待知識無比虔誠，金榜題名，笑傲凡塵。

牙牙學語的稚童，奶聲奶氣，蹣跚的步子追著媽媽要抱抱。

一粒種子，在子宮中生根，新生命即將到來。

這是一個人的一生啊！

這時，老人的聲音適時響起。

“走過光陰長河便是同道中人，9487，歡迎你加入逆行者。”

老人伸出右手，陳識被動的伸出右手，兩手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