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累了就困了,陌渠送她去回了寢殿後她就歇下了,天很快黑了下來,大抵是太陰星君上班了。

剛睡著,控嗜珠一陣劇烈晃動,硬生生晃醒琉夏,琉夏也大吃一驚的猛地坐起來,控嗜珠以往只會閃爍,這次既然晃動起來了,琉夏驚出一身冷汗:“……衡錯……”說罷她連忙起身穿鞋,緊接著外面一陣兵器擦過的聲音,她推開門,一渾身是血的男人也正好推門進來。

琉夏頓時毛骨悚然,他怎會受這麼重的傷,定睛一看,既然是熾戎那把神武所傷,傷口在肩上,衡錯一身黑衣卻也能瞧出黑乎乎的一片血:“衡錯,你幹什麼去了?”

衡錯沒有回答她,咬著牙:“去給我找件新衣裳,快點。”

琉夏許是被嚇傻了,拼命地點頭,去櫃子裡翻了許久,翻到了一件大紅色褻衣,這品味,不用想也猜得到,是陌渠的。

琉夏沒等開口說話,衡錯炒起手邊的燭臺,把肩上的傷口硬生生豁開,沒錯,是豁開的,血順著他整條癱軟的手臂滴答滴的流,他臉上全然沒了血色,倒吸幾口涼氣聲音顫抖,額頭上斗大的汗珠,把燭臺扔在一邊:“有藥嗎?”

琉夏完全呆住了,她沒想到衡錯會是這樣的解決方法,她慌慌張張的去找藥,還拿了針和線,一邊翻找一邊想,“真特麼是個狠人。”

“傷口還在流血,要先止血,還有傷口太深,需要縫合,沒有麻藥,你忍著點。”

“隨便處理一下就好,反正早晚就會癒合。”衡錯雖痛的撕哈喘氣,卻一臉的不在乎。

琉夏一邊處理傷口一邊看他,最後還是沒忍住:“你得手了?”

“嗯。”衡錯道。

“月璃說你體內的濁氣沒有影響你的修為,你···”她是想問衡錯為何受傷,可不知怎的這句話堵在嘴邊,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

她腦子裡閃過“區區池喬陰,離開了他的地盤屁都不是。”如此張揚跋扈的衡錯怎麼會被熾戎所傷,又怎麼會用這種極端的手法掩飾傷口,這太不像他了。

“不是你說的嗎,少給你添麻煩,畢竟這是你的家,我總要給你留些餘地。”衡錯被她越來越重的手疼的一個哆嗦。

“所以,你是因為我?難不成你受傷是因為沒有用魔氣?”琉夏道。

衡錯又不說話了,扭過頭,面色蒼白惹人心疼。

琉夏突然笑了,他抱住衡錯:“傻瓜,誰說要留在這裡了,你幹嘛把自己弄成這樣。”笑著笑著眼睛閃爍出淚光。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痛的沒有力氣了,衡錯沒有推開她,也沒有說話,琉夏突然覺得衡錯身上越來越冷,抬眼一看,臉上盡是冰霜,他這個節骨眼濁氣反噬,定是不好受。

門外急切的敲門聲。

琉夏立刻警惕起來:“是誰?”

“姐是我,陌渠,藏寶閣失竊,你身上沒有清氣,我怕你出事。”

這邊說著衡錯不知道哪來的匕首握在了手裡,嚇的琉夏急忙搶下來:“你別殺他,他好像是我弟弟。”

衡錯一臉懵,什麼叫好像。

“哎呀,總之拜託你了別殺他。”她開啟衣櫃:“你先躲起來,我把他打發走就來。”衡錯竟然就乖乖的聽了她的話。

“姐?”陌渠又敲了敲門。

“來了來了。”

“姐你沒事吧?”可以看出他有多著急,連鞋都沒提上。

“我···我能有什麼事。”琉夏眼睛瞪的大大的,突然有些茫然,原來姐弟之間是可以這樣相處的,她突然就感慨,於哲要是也這樣就好了。

陌渠熟練的走進來坐在床上,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衡錯剛換下來的衣服,好在衡錯有脫下來衣服就疊整齊的習慣,不然叫陌渠看到那一大片血,琉夏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一是不想把局面鬧得太僵,二是他不想把陌渠也牽扯進來。

“誒,姐,這衣服···”沒等陌渠說完,琉夏急忙搶了過來:“沒什麼?”

“你不會是給我的衣服吧,你忘了,我從來不穿黑色的衣服,太悶了。”陌渠一臉嫌棄。

“誰說要給你了,黑色多好看啊,哪悶了···”她小聲嘀咕著。

“誒姐我說真的呢,藏寶閣遭賊了,被毓金上神砍了一劍,現在還沒抓到呢,毓金上神大怒封了天光門準備明天一早就要挨個寢殿檢查,身型相似之人要挨個驗驗看。”陌渠道。

“哦,那藏寶閣丟了什麼東西啊,毓金上神發這麼大的火。”琉夏明知故問道。

“據說是丟了龍骨與碎玉簪,你知道的,龍骨倒是無所謂,又不是什麼稀罕玩應,但那碎玉簪是緋華上神神隕之前經常戴的那隻,所以毓金上神才發了這麼大的火。”

“衡錯還拿了碎玉簪?”琉夏想著,至於這個緋華上神是誰,他倒是沒有多想。

衡錯在櫃子裡聽得一清二楚,可他確實除了龍骨其餘的什麼都沒碰,“還有別人。”會是誰呢。

“姐,你那個獸界的朋友,好像對你很不一樣。”陌渠一臉八卦。

琉夏先是一愣:“你別說笑了,他···他是我朋友。”

衡錯好似對“他是我朋友”幾個字極為不滿,皺了皺眉,緊接著體內的寒氣不知怎的翻湧上來。

琉夏這邊跟著珠子閃爍起來。

“誒姐你這什麼東西,還會發光。”陌渠伸手想摸,琉夏一下子抽回手縮到後面:“沒什麼。”

“切,什麼東西那麼寶貝,不會是你那個獸界的朋友送的東西吧。”陌渠一臉吃瓜。

“是又怎樣,你沒什麼事你快出去吧,我困了我要睡覺了。”隨著控嗜珠的閃爍琉夏打著哈氣把陌渠送了出去。

“好了知道了姐,那你好好睡覺,我先走了。”陌渠可憐的在門口。

琉夏連忙開櫃門:“衡錯沒事吧?”

很明顯,他有事,肩膀上的血暈了一大片,即使是在寒氣攻人的前提下,他的傷口都止不住血。

“明天我若是瞞不住,你就舉劍刺我一劍,我不會躲,你留在這裡,照顧好自己。”衡錯隱忍著,他是個隱藏情緒的能手,可此時此刻,琉夏竟看出了他眼裡的不捨。

“你……不生我的氣了?”琉夏道。

衡錯冷笑,其實他從未生他的氣,他只是,誤以為自己是對琉夏來說很重要的人,他沉默著,沒說話。

“對不起衡錯。”琉夏道,衡錯抬眼看她。

“我說,對不起衡錯,我不該有恃無恐,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你別對我失望,其實對我而言,你是很重要的存在,你是我第一個朋友,也是很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你。”琉夏說:“所以衡錯,你能原諒我嗎。”

衡錯眼睛睜的大大的,他似乎被琉夏這一番突如其來的的話驚到了,嘴像是被粘住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琉夏扶著他坐了下來替他又換了一遍藥,“今晚你睡在這裡,我睡地下。明天一早才有人來叫。才有你的不在場證明。”

“不用,我不睡覺。”衡錯站了起來坐在茶几面前:“我坐著休息一會就好。”琉夏想了想,那些仙啊魔啊好像就是這樣的,睡覺只是為了修煉,什麼貪睡貪吃在他們身上根本不存在,於是便答應了:“好。”說完她拿了條毯子披在他身上:“夜裡涼,披著點。”

衡錯卻頓時覺得一陣寒意湧上心頭,指尖,甚至每一寸面板。

控嗜珠有異琉夏打了個哈切:“是又痛了嗎。”

衡錯這才發現:“是不是我每次感到有異控嗜珠都會發光。”

“嗯,差不多吧。”

衡錯想了想,情緒有一絲不對,那濁氣便鑽了空子他一個措手不及嘶嘶的吐了幾口氣。

那邊控嗜珠果然亮了亮,衡錯一下子領悟到兩件事,一是他只要情緒有過多的波動便會被寒氣攻心,還有,他只要感到痛苦,控嗜珠就會代替他表達痛苦。

抬眼一看琉夏正不知所措的看著她,想做了錯事的小朋友一樣。

衡錯冷靜下來後果然好了不少,“沒關係,別自責了,只是這裡盡是清氣無法釋放濁氣,等回了魔界,我便有辦法把濁氣弄···出···去···了···”他好似想到,這次回魔界,他就又要一個人了,突然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

“我跟你一起。”

“什麼?”衡錯像是聽錯了一樣,緊跟著的是劇烈的疼痛,他扶著胸口渾身冰涼,可心裡卻是暖洋洋的。

琉夏眼看著控嗜珠在一瞬間閃了一下又很快恢復正常,“這麼開心?”她心道,“我說,我要跟著你,無論你在哪,還有你那時說的。我不會傷你,你也不用給我留退路,大膽做你想做的,我永遠站在你身邊。”

···

一大早聽到急切的敲門聲:“琉夏,琉夏,快開門琉夏。”聲音生動活潑,一猜就是月璃。

開門的是衡錯,他自愈能力極強,在他臉上絲毫看不出他受了傷:“小聲點,有事嗎,她還在睡。”

月璃見他衣冠不整的開了門頓時冷臉:“你昨晚在琉夏這裡?”

“不然呢。”衡錯面無表情。

“我要見琉夏,我有事問她。”

“有什麼事問我,她還在睡覺,別吵她。”

月璃才不管那些:“琉夏!琉夏!琉夏···唔···”衡錯捂住她的嘴巴眼神警告她,不過隨著一聲哈氣,琉夏出來了。

沒錯,只穿了一層褻衣,這可給面前這二位嚇壞了,衡錯連忙脫了外袍披在他身上。

琉夏哈氣沒打出來難受壞了,想了想眼前這一幕,還挺搞笑的不禁笑了笑。

月璃瞧著,滿臉的不高興,拽過琉夏下了臺階:“我們說悄悄話你也要聽?”他不是好眼神的看衡錯。

琉夏招呼了下衡錯:“你站在這別動,等我一會。”

月璃拽過琉夏:“琉夏,你老實交代,你們昨晚幹嘛了?”

“睡覺啊,還能幹嘛。”琉夏的睡意還完全褪去,她自己說這話的時候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啊,不是不是,他睡地下。”

“就沒了?”月璃說。

“就沒了。”

“藏寶閣失竊了你知道嗎?”

“知道,衡錯拿了龍骨。”

“你知道?那你還···”

“那本來就是他父尊的東西,他拿回去不應該嗎。”琉夏認真道。

“可,碎玉簪呢,那總不是他的東西了吧,可不論是不是他的東西如今都由仙界保管,他不問自取,與毛頭小賊有甚區別。”

“由仙界保管?誰問過老魔尊了,是,老魔尊殞身後龍骨散落,是仙界的人收回來的,可那就能私自留下了嗎,若不是當時衡錯年幼,哪裡輪得到仙界保管,如今衡錯道也道過了,搶也搶過了,你們不也還是不肯撒手嗎,明明龍骨與你們來講,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東西,那是衡錯父尊留下的東西,為什麼不能還給他,還有,衡錯沒有拿碎玉簪,他只拿了本來是他的東西。”其實琉夏也不知道衡錯拿沒拿,可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衡錯不會拿與他無關的東西,就像他與生俱來的疏離感,不會管與他無關的人,不會做與他無關的事。

“琉夏,那屠儲少主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你為何從魔界回來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琉夏還想發作可轉念一想,她嘴上說衡錯千般好,月璃最多不會再對衡錯有偏見,可衡錯那個拽上天的勁一般人也不會多喜歡,即使他長得好看,她抿嘴:“月璃,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已經不是從前的琉夏了,我···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從前的那些我都忘記了,但我只記得,從前我在仙界的日子不好受,包括你也是,我們被欺辱被看不起,我們拼命積攢的清氣甚至沒有別人打個響指來的多,但即使是這樣,你還是會幸福,你拜了桓碧上神為師,那我呢,你讓我留下來,留下來做什麼,留下來繼續受委屈被欺負,受人白眼?或許是因為我的到來,讓你與衡錯之間的感情線拉下太多,但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曾經站在上帝視角看到過這一切,衡錯最後所有的不幸福都只是因為沒有被認真對待過,他所愛之人恨他入骨,他在乎之人親手廢了她,他並非天生就是壞的,我知道我這樣說你不會對他改觀或是怎樣,但請你相信我,你現今所想並非佳人。”

“琉夏,你當真忘了?”肉眼可見的月璃眼眶溼潤了:“你說的那些當然記得,可我以為,你像我一樣沒把那些當回事,我以為,我們兩個陪在對方身邊就夠了。”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琉夏覺得自己的話太重,可這也不能怪她,他確實沒有他們從小的經歷,她經歷的只有書中的一筆帶過。

“你倆在這啊,找了你們半天。”聞聲二人齊齊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