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生下謝霄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被拋棄的命運。

先是母妃,來不及看他一眼便撒手人寰,再是父皇,只說了句:“我不想看到他。”

他便從此開啟了自生自滅的冷宮生活。

吃不飽穿不暖是幸事,至少還有的穿,還有的吃。

偷偷將他養大的嬤嬤,每天為了給他弄點吃食,經常早出晚歸。

黑暗孤寂是他童年唯一的印象。

每日裡唯一的樂趣便是趴在冷宮的門縫裡朝外看,身矮縫細,他只能看到來往巡邏的羽林衛。

唯一會悄悄來找他玩的,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大哥,是他同父異母的二哥。

在他記憶中,二哥是他童年唯一的玩伴,有那麼一段時間,他瘋狂的渴望二哥能多來找他,多陪他玩一會。

可二哥總是會說:“阿霄,父皇很喜愛我,他每天都要檢查我的功課,我不能一直待在你這,乖下次二哥給你帶甜甜的酥餅。”

二哥口中甜甜的酥餅,他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他很想嘗一嘗。

在他六歲那年,冬天來的格外早,他將所有是布的東西都裹在自己身上還是很冷。

就在這時二哥穿著一件漂亮的會發光的襖褂,披著漂亮極了的狐毛大氅,嘴角還沾著棕色的屑屑,像只偷腥的貓兒,舔著嘴唇,站在門口道:“阿霄,你看,我這新衣裳漂亮麼?父皇親自替我挑選的布料。”

“對了,父皇下旨了,說要將你送去南遙為質。”

“阿霄,我聽說南遙國可美了,還有吃不完的美食,而且那邊聽說四季如春,暖和的很。”

“你去的時候看見父皇了可千萬別哭啊,父皇最不喜歡看人哭了。”

他沒有等來二哥口中說的甜甜的酥餅,卻等來了足以斷送他幼小生命的噩耗。

他第一次吃上了一碗熱騰騰的面,第一次穿上了溫暖柔軟的衣裳,是在遠離故土遠離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的馬車上。

嬤嬤沒有跟著他,他獨自一人,害怕是有,但也談不上很多。

他的內心還是憧憬和期待多一些,他憧憬著二哥說的吃不完的美食,和永遠不會冷的地方。

馬車行駛了很久,差不多是謝霄睡著又醒來三次後,停了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金屬抨擊聲和喊殺聲。

謝霄透過車簾往外看,只見有很多黑衣蒙面人提著刀不停地在砍人,其中有一個人舉著刀朝他走來。

他看見了那人手中舉著的刀,不是普通的刀,而是羽林衛專屬的佩刀,刀身上有一片小小的羽毛。

他在冷宮門縫裡偷偷往外看時看見巡邏的羽林衛,每個人都會配這樣一把刀。

謝霄整顆心都涼透了,這片小小的羽毛輕飄飄的飛進他心裡,將他的心割裂的粉碎。

羽林衛是父皇親衛,父皇不是要送他去南遙國當質子,而是想殺了他。

他很想回去找父皇問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為什麼同樣是母親生的大哥,會被封為太子,得萬民稱頌。

為什麼和他一樣從小就沒有母親的二哥,能得到父皇的關心愛護。

而他,什麼也沒有。

沒有吃,沒有穿,而現在,連活著的資格都沒有了。

他不甘心,他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掉。

所以他逃了,他小小的身軀在夜色的掩飾下,悄悄滑出了馬車。

他一路狂奔,後邊的黑衣人緊追不捨。

終於在他即將支援不住的時候,他碰見了一個人。

那時的紀松茂,身受重傷,勉強撐著一口氣,但他還是幫了謝霄。

幫了這個絕望無措的稚嫩小兒。

謝霄看著紀初霜,平淡如水道:“從那時起,我便跟著義父相依為命。”

紀初霜心頭悶悶的,只抬頭看著他,沒說話。

【怪不得會變態呢,這麼悲慘的身世,爹不疼娘不愛,純純的狗不理。】

【這兩人能碰到一起算是互相慰藉了,嗚嗚嗚~好慘啊,我心都痛了。】

謝霄眸光微震:她......因為我心痛了?

“你不是說你碰見你義父的時候他快死了嗎?又是怎麼沒死的?”

“我不知道,反正他沒死,但也沒好。”謝霄收回看她的目光轉而看了眼床上的人,又繼續道:

“我說了,那年冬天很冷,他雖然傷口癒合了,但卻寒毒入骨,發作時痛癢難擋,生不如死。”

紀初霜瞭然的點點頭。

【寒毒入骨,我剛才把脈的時候也把出來了。】

她沉吟片刻,杏眸深深看著謝霄問道:“他為何不肯回紀府。”

她問出這句話,就是在向謝霄坦白,她知道他義父就是紀老夫人的兒子紀松茂,也知道了府裡的那位是假的。

她這樣問會暴露她的身份,但她還是問了。

因為謝霄能將自己的身世全盤托出,能帶她來見這位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出於什麼她不確定。

至少有一絲信任在裡面。

還有她很想感謝他,也許在紀松茂生命最後的一刻,因為遇見了他,才讓他重新燃起了活著的期望,這才能一天又一天的撐下去。

謝霄微微有些詫異她的坦白,嘴角漾起淺笑,急忙抿了抿唇,平靜道:“具體為了什麼我不知道,但他臉上的傷和腿多少算理由之一。”

他猜想義父從前應該也是高傲風流,意氣風發的少年,卻一朝淪為醜陋殘疾的乞丐,他心裡沒有辦法面對從前的一切吧。

“想要徹底把寒毒清除,非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但他臉和腿疾,我可以先醫治。”

“當真?”謝霄猛然靠近一把拉住紀初霜的手。

紀初霜低頭看了看手,又抬頭看了看謝霄那因興奮而睜的大大的鳳眸,輕笑一聲,柔聲道:“真的真的真的。”

【一個反派怎麼跟個小孩似得。】

謝霄手好似被燙到了一般縮了回來,背在身後,手指輕輕捻動。

她的手,好小好嫩好滑~

紀初霜看了眼床上的人,踱了幾個來回,猛然轉身,裙襬旋出了好看的弧度,對著謝霄道:“以你所見,那個紀府裡的那個有幾成像?”

謝霄抬眸偷偷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簾沉聲道:“約莫七八成。”

紀初霜撫著下巴點點頭。

【七八成,那可以說是很像了,又時隔十幾年,怪不得祖母會認不出來。】

【若是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