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期看著顯瘦的幾乎皮包骨的景帝,心中隱痛,沉聲道:“父皇只需將養些日子,還會和以前一樣龍馬精神,何必急著將皇位傳給兒臣,這大胤不能沒有您。”

經此一事,景帝的身體已再難恢復到以前。這件事情,景帝心中很清楚,在場之人心中都很清楚。

景帝蒼白的臉上浮現一個虛弱無力的笑容,他抬起右手輕輕擺了擺:“你不要再安慰朕了,這麼些年的皇帝做下來,朕早已厭倦了。這至高無上的權力,朕並不留戀。朕這麼些年,勵精圖治,為了大胤兢兢業業,從沒有一天過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沉痛,他又喘息了一會才繼續道:“可惜你弟弟不懂這個道理,他本可以逍遙自在一生,過……我最嚮往的生活。可惜他入了歧路。”

他深深看著顧子期:“朕知道,他做下這樣的事情,你絕不會放任他就這麼離開,他如今定落在你手裡了吧?”

顧子期眸中冰冷一片:“他舉兵謀反,勾結外敵,與叛國何異?我如何能放他輕輕鬆鬆的全身而退?他敗走之時,我便派兵將他擒了。”

景帝閉了閉眼:“此場宮亂全由他而起,若我徇私,便對不起在戰場上喪命的大胤將士們。如何處置他,便由你全權處置吧。”

陸皇后上前勸道:“陛下,您今日剛醒,不要說太多話了,閉上眼睛養養神吧。”

景帝點點頭,顧子期便道:“父皇好好休息,兒臣便先告退了。”

陸皇后笑著對二人道:“你們二人這段時間實在太過辛苦了,還有沒處理完的事情就交代下面人去做。尤其是清音,你還懷著身孕呢,快點回東宮好好休息吧。”

沈清音便也笑著告退,和顧子期一起退出了勤政殿。

一出了勤政殿,顧子期就俯身一把將沈清音橫抱了起來。沈清音又驚又羞道:“呀,後面這麼多宮女侍衛呢,快放我下來。”

顧子期微微側頭看了身後一眼,跟在兩人身後的一眾宮女侍衛忙齊齊將頭低下去,放慢了腳步,和前面兩位主子拉開一段距離。

顧子期對著沈清音挑了挑眉,一雙狹長鳳眸中笑意點點:“這下沒有人看得見了。”

沈清音撲哧一下笑出聲,她用胳膊摟住顧子期的脖子,仰頭笑看他:“哪裡就有這麼嬌貴了,我自己也能走。”

顧子期即便抱著沈清音,也絲毫不見費力,走動之間仍然似閒庭信步一般。皎潔月光下,他藍衣黑髮,面上美玉無瑕,薄薄的唇色淡如水,身上有梨花清香的味道,好聞到令人心顫。

他眉目低垂,目光專注的看著她,眼中滿是心疼與深情:“我不在的時候,你一人便可抵擋千軍萬馬,可我在的時候,你就是世上最嬌貴的珍寶,不能受到一點風吹雨打。”

他抱著她的臂彎微微收緊,聲音低沉喑啞:“我不在的這些日子,我的小姑娘一定累壞了。”

沈清音將頭緩緩靠在顧子期的懷中,聽著他有力沉穩的心跳,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梨花清香,這些日子以來的擔憂與不安一下子消失殆盡,她的一顆高高懸起的心終於落回了原處。

她聲音嬌軟軟的,帶著些許撒嬌的意味:“我說過我要和你攜手並肩而行的,為你做這些,我不覺得累,也不覺得辛苦。”

顧子期的心一下子變得柔軟極了,如寒冰遇驕陽,化成一池暖暖春水。

他垂眸看向沈清音,卻發現她雙目微閉,已然睡了過去。

他不由微微一笑,又一瞬間心疼到了極致,他的小姑娘明明已經累到了極點,睏倦到了極點,也害怕到了極點,可是她還是會對他揚起笑臉笑得風輕雲淡。

彷彿這些日子以來的恐慌與煎熬都不值得一提,這就是他愛的人,一直在努力追上自己的腳步,要和他一起並肩看著天下最美的風景。

夜風吹過,有些寒涼,他加快腳步走進東宮。紫煙幾個見顧子期抱著沈清音進來,面上都是一驚:“太子妃殿下是怎麼了?”

“太子妃無事,只是太累了,讓她好好睡一覺。”顧子期小心翼翼地將沈清音放到榻上,給她蓋上錦被,靜靜地站在榻邊看著沈清音安靜的睡顏,良久才輕聲吩咐道:“你們在殿外守著,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擾太子妃安眠。”

紫煙幾人忙輕聲應是,等顧子期轉身去了書房,幾人也輕手輕腳地退至殿外守著。

顧子期到書房時,沈相和六部重臣都已候在那裡了。

見顧子期到了,幾人忙起身行禮。

顧子期在上首坐下,雙眼看過幾人微微一笑道:“本宮不在的這些日子,眾位卿家協理朝政甚是辛苦,如今盛京內憂外患已除,眾位卿家居功甚偉。”

眾人忙躬身道不敢,“此乃臣份內之事,不敢當太子殿下如此褒獎。”

“太子妃殿下親自領兵抗擊幷州軍和南蠻大軍,絲毫不落下風,是真正的巾幗不讓鬚眉。”

“太子殿下您一舉殲滅南蠻,又馳援盛京,解了盛京之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才是居功甚偉。”

沈相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出現的及時,盛京之圍已解,可是汝陽侯還帶著二十萬幷州軍在安州城外,此事亦需速戰速決才好,否則恐怕遲則生變。”

顧子期微微頷首:“沈相所慮極是,只是此次戰亂我大胤兵力本就有所折損。若是再將這二十萬叛軍殲滅,所付出的代價也必定不小。如此一來,大胤的國力和兵力會大大損耗,怕是彈壓不住周邊屬國,後患無窮。”

兵部侍郎臉色凝重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招降?只是汝陽侯和幷州軍犯得是謀逆大罪,若是輕輕放過,如何能警醒天下,以儆效尤?”

戶部侍郎反駁道:“謀逆的是汝陽侯和二皇子,與將士何干,他們只是聽令行事,很多人並不知道此行何為,他們亦是大胤的子民,也不能一概而論,全都一殺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