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時分,一絲細小的亮線劃開黑沉沉的夜幕,夜幕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掀開了一角。遙遠的東方天際漸漸泛白,四周的景色仍然有些模糊。緊接著亮光越來越大,漸漸出現了大片絢麗的朝霞。

晨風吹過,陣陣涼意襲來,沈清音站在盛京城樓最高的瞭望臺上舉目遠眺。一道金色曙光自天邊亮起,雲影氤氳,給整座盛京城鑲嵌上一層金黃的亮邊。

高高的城樓下,繡著玄色龍紋的旌旗在蒼穹下迎風飄揚,明亮的鎧甲閃爍著奪目的光澤,戰士們手中的銀槍直插天空,泛著冷冽的寒光。

他們的面容堅毅而堅定,五官雄渾有力,透露出無畏的英勇之氣。他們的身姿挺拔,輪廓分明,如同鑄就的鋼鐵巨塔。

她一眼便看到了他。汗血寶馬之上,顧子期昂然端坐,戰袍迎風飛揚,腰間配著長劍。他身穿甲冑,勃然英姿,如瓊枝玉樹,栽於黑山白水間,周身流露著琉璃般的光彩,漆黑不見底的眼眸,襯著一張面容精緻而又高貴 ,凜然如戰神。

雖然他走時悄無聲息,不想她親眼看他離去,黯然傷神。可是今日他出徵,身為妻子,她又怎能不來相送呢?不管身邊的人如何勸阻,她還是堅持要來,她又怎能不來呢?

她悠遠的目光痴痴的落在那道身影上,子期,願你早日凱旋,平安歸來。我和咱們的孩子一起等你回來……

號角吹響,戰鼓雷聲般響起,震的彷彿天地都在顫抖。二十萬將士們踏上了征程,身披盔甲,懷揣勇氣,準備征服叛軍。萬千戰馬的馬蹄發出沉重的隆隆巨響,以不可阻擋之勢奔湧而去,揚起的塵土滾滾湧動,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踏得大地都在輕輕地顫抖。

突然,騎馬行在隊伍最前方的顧子期似有所覺,他勒馬停韁轉頭向沈清音的方向看來,這目光越過千千萬萬計程車兵,越過漫漫黃沙,看向高高城樓上那抹纖細的身影,那抹身影在微亮的晨曦之中,彷彿已經站了很久很久,顧子期的臉上露出一個柔和笑意,薄唇無聲的說出兩個字:等我。

然後他撥轉馬頭,帶著大軍策馬疾馳而去,只餘漫天黃沙。沈清音看著那道身影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眼中悵然若失。

安南和司劍站在她的身後,見沈清音許久沒有動作,安南上前勸道:“太子殿下已經走遠了,您的身子不能久站,咱們這就回宮吧。”

沈清音收回遙望的目光,點了點頭,被安南扶著坐上馬車。

沈清音回到宮中,便去了勤政殿。

陸皇后見到她來便上前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身邊坐下,嗔怪道:“你一大早就出城去送子期,回來了不說回東宮歇著,又來這裡做什麼?這走來走去的累著了身子可怎麼是好。”

沈清音笑著道:“母后,懷孕之人適當的走動是不妨事的,再說,不來父皇這裡看看,我心中也不踏實。”

陸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母后知道你孝順,你父皇這裡有我和嘉柔呢,你不要擔心。”

嘉柔公主也道:“是啊皇嫂,你如今的身子可一點都馬虎不得,你和肚子裡的小皇孫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沈清柔望著兩人關切的目光,柔柔笑道:“我心中有數,斷然不會讓自己累到的,你們放心就是。”

陸皇后點點頭,隨後擔憂的目光看向景帝,她微微嘆了口氣:“唉,你父皇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知道那下毒之人究竟什麼時候會出現。你父皇,能不能撐到那一天。”

沈清音安慰道:“父皇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但願如此。”陸皇后神色有些倦怠,她原本就體弱,這些日子以來日日憂心,神色不屬,漸漸覺得有些體力不支,可是如今景帝昏迷,沈清音有孕,顧子期又出征在外,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倒下,只得強打起精神來。

可是她再勉力支撐,難免還是在神色之中帶出一些來。這又怎麼能逃過沈清音的眼睛,她知道這種時候勸說陸皇后去休息也無用。

她寫了一個益氣補血的方子,讓紫煙和紅綢二人親自看著熬了湯藥,每日三次的呈給陸皇后喝下去。幾日之後,陸皇后漸覺身子輕快了不少,臉色也好多了。綠蘿不由誇道:“太子妃娘娘可真是神了,前幾日娘娘您還虛乏的厲害,太子妃一劑湯藥下去,您看著倒是比奴婢還要精神些呢。”

陸皇后欣慰笑道:“這個孩子,最是體貼入微的,雖然嘴上什麼也不說,可心裡明鏡似的,什麼都清楚的很。能得這麼個兒媳婦,是子期的福氣,也是本宮的福氣啊。”

顧子期雖然出征在外,但是每天一封的書信卻沒有間斷過,每次只有在接到他的書信之時,她的心才能安定。

雖然每封信的內容不長,有時候只是簡短的一句問候,能想象的到顧子期是在多麼倉促的情況下擠出一點時間為她寫下這封書信,只是為了讓她安心。

沈清音將這一封書信看了又看,直到沉沉睡去之時手中還握著這一封書信。

第二日一早,司劍帶來了顧子期的訊息。三日前顧子期已經帶著二十萬大軍到了安州,安州是幷州到盛京的必經之地。顧子期一到幷州便在雲州佈陣設防,而昨日傍晚汝陽侯的幷州軍也抵達了安州,並於夜半時分攻打雲州城,目前戰況不明。

沈清音聽了心中越發揪緊,這一整日都是心神不寧的。雖然安州險要,顧子期佔盡地勢之利,幷州軍行軍多日,人疲馬乏,可畢竟二十萬對三十萬,兵力懸殊如此之大,她又怎能不擔心呢。

她枯坐一整日,一直等到夜幕降臨,不管安南和幾個侍女怎麼勸,她都不肯去休息。

司劍一走進寢殿,沈清音和一眾侍女的目光便緊緊地盯住他,他向沈清音俯身稟報:“稟太子妃,安州一戰,太子殿下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