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人?”虞靜思面露疑惑,不懂這話中的含義。

行軍打仗,包括古往今來的兵書,上面記載的攻堅辦法有很多,其中關於火攻的法子描述,也千奇百怪,但就是沒聽過火人。

開口的老兵髮絲許多花白,背也因年邁變得有些駝,他望著虞靜思,感慨道:“殿下,老頭子我今年已經五十多了,換在別的軍營中,早就到了該離開的年紀。”

“這麼多年在軍隊中,老頭我並未娶妻,親人也都相繼離世,一旦離開軍營,就只能在某處等死!”

“是國公爺與殿下不嫌棄,讓我們這些老東西在軍中吃空餉活著,這恩情很重,很重。”

“如今也到了該回報的時候了!”

虞靜思望著他,依舊沒聽懂這話裡的意思,“諸位的心意我領了,只是隱龍衛強大,非是你們能敵的啊!”

“殿下說的不錯,我們這群老頭子是打不過,但未必殺不了他們!”幾位老兵衝虞靜思彎腰一拜,渾濁的老眼中滿是決絕。

他們轉身離開,沒一會便有數百名老兵集結,每個人都牽著馬,手裡拿著火把,並且還有刺鼻的火油味傳來。

哪怕反應再遲鈍,虞靜思也明白了這些人想做什麼。

他瞪大眼睛,伸出手阻攔,可看著那不斷衝鋒,以及手下將士傷亡的擴大,張著的嘴始終沒發出任何聲音。

“殿下,我等去也,望您保重!”數百名老兵跪在地上,對著虞靜思行禮,隨後翻身上馬,將燃燒的火把放在身上。

在火油的作用下,大火升騰,一下子將數百名老兵點著,火焰噼裡啪啦作響,灼燒的痛苦,令他們面容扭曲,但從始至終這些人都沒有發出痛呼。

他們目光堅定,化作火人朝著隱龍衛衝去。

望著這一幕,虞靜思痛苦的閉上眼睛,背過身去,不敢去看。

溼潤的眼眶淚水滴落,他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落淚。

這份恩情太重太重,一下子壓來,令他喘不過氣。

狹窄的小路上,數百個火人衝殺而來,哪怕是經歷過風浪,見過世面的隱龍衛,也震撼的愣在原地,許久回不過神。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這些火人已經撞了進來,將他們點燃。

痛苦的哀嚎瞬間傳遍整座困虎山!

“啊!!!”

在這種震撼人心的自殺式進攻下,隱龍衛也得喋血當場,因為這條路太窄,他們甚至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虞靜思的這一方,士兵們皆熱淚盈眶的看著,裡面的每個老兵,他們都無比熟悉。

或是曾經的引路人,是他們第一次上戰場,因為殺人恐懼時,來出聲安慰的長者。

但現在全都慷慨就義,帶著對武國公的感恩,以及對虞靜思的期待,化作熊熊烈火,吞噬朝廷最強大的軍隊,隱龍衛!

老兵不死,百戰不殆!

這一戰既慘烈又沉重,直到隱龍衛與老兵們被焚燒殆盡,虞靜思還沉浸在悲痛的氛圍中。

廖成龍看到這一幕,勒緊馬繩不自覺後退,整個人如魔怔般,不停的喃喃自語,“瘋子,全他孃的是瘋子!”

“撤軍,快撤!”

朝廷的軍隊害怕了,哪怕他們人更多,也依舊被這種不要命的打法而嚇到。

在他們撤退後,這場攻防戰,虞靜思已經守了三天。

但聶鳴傑那邊依舊沒有任何訊息。

“這樣繼續下去,我還能堅持多久?”營帳外的一棵樹下,虞靜思仰望頭頂的月亮,心中哀愁。

“刺啦,刺啦!”一旁的樹叢中傳來動靜。

“想打贏朝廷二十萬大軍不可能,但堅持個十天半月不成問題!”

“誰,誰在那?!”突如其來的聲音,令虞靜思頓時警惕, 他看著不斷抖動的樹叢,緩緩拔出腰間的長劍朝著那裡走去。

“別別別!”砍落的長劍猛然頓住,藉著微弱月光,他才看清,眼前是個人。

頭頂凌亂的雜草,衣服上滿是泥濘,一臉風塵僕僕的模樣,特別是那雙腿,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嚇死我了,以為剛到這就小命交代了呢!”

“呼~”陳遠拍著胸膛心有餘悸,從朝廷軍隊離開後,他費盡千辛萬苦才來到這,為的是一展才華,升官發財,可不是來送命的。

“你是誰?”虞靜思看著眼前的怪人,心中冒出許多問題,這人是怎麼穿過困虎山來到這裡的?

他能過來,是不是朝廷軍也能來?

“打仗之前我就往這走了,只不過在山裡迷路,所以現在才到這。”陳遠開口解釋道,隨後自我介紹。

“我叫陳遠,是來幫你的。”

“幫我,你怎麼幫我?”虞靜思忍不住皺眉,他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眼前的傢伙奇醜無比,這看著就跟有才的人不沾邊。

可陳遠接下來的話,卻令他面色大變。

“劍州軍營有十萬銳士,但我剛剛看了,營帳極少,最多不過駐紮了五萬人。”

“另外五萬人應該是去了夜臺城,準備從飛鳴山穿行,直搗皇城。”

“我說的對嗎,二殿下?”

聽到對方的話,虞靜思臉色霎時變得慘白,這是聶鳴傑制定的計劃,除了他與幾位將軍,無人知曉。

眼前的人是怎麼知道的,如果告知朝廷,那大事休矣!

“刺啦!”才收回劍鞘的長劍再次拔了出來,虞靜思惡狠狠的瞪著陳遠,厲聲斥問,“你到底是誰?”

“哎呀,我怎麼這麼倒黴,去哪都被人苛待!”陳遠用手指輕輕扒開面前的長劍,緩緩道:“都說了,我能幫你!”

“你憂心的不就是怎麼爭取時間,讓夜臺城的進攻能順利嗎,這事說來也簡單。”

虞靜思帶著將信將疑的態度,低聲詢問,“你真的有辦法?”

“走了這麼多天,口乾舌燥,要是能喝點酒,美美的吃上一頓,說不定這辦法一下子就有了。”

見沒有了危險,陳遠此刻端起了架子。

才華橫溢的人都有性格,對於他這態度,虞靜思沒有任何不悅,轉過身朝著營帳走去,嘴中說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