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海葬

夜晚，白浪跟黃金正在核算海葬的費用，這一算不要緊，成本高的讓白浪倒吸涼氣。

“金子，你這活兒接的不錯，賺完了正好給你弄個毛褲！”

“哥，啥意思？”黃金一臉不解。

“我賺個毛線啊！”白浪指著核算單，“我弄個船才花三千，你佈置一下就花了三千七百九十二！咱就賺八塊錢啊！”

黃金也沒法子，合同上寫著海葬專用船，買的漁船需要重新裝修，都得花錢。白浪想了半天，決定去找遺屬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多要一點錢，要不這活兒就得賠。

白浪看著黃金給的地址，不由得愣住了，這不是李爺爺的老兵包子鋪嗎？

“您吃點兒啥？”包子鋪裡李萍正在忙活著，見白浪進來了趕忙招呼。

白浪看著牆上退伍軍人、殘疾五保戶免費的字樣，不由得嘆了口氣，“來屜肉包子吧！”

李萍麻利的給白浪端上來一屜包子，“剛出鍋的，你慢點兒！”

白浪點點頭：“大姐，您這店不少年了吧？”

“小半輩子了！”

白浪猶豫了一下，輕聲的問道，“您別怪我多嘴啊，我看您家也挺傳統的，為啥非得給老人海葬呢。”

李萍看著白浪有些驚訝，“您是.....”

“我是我是小城白事多的負責人白浪。您之前和我們公司的黃金見過面。”

“哦，我說看著眼生！”李萍沉默了一會兒，“您稍等，我給你看點兒東西！”

不一會兒，李萍就回來了，手裡還端著一個鐵盒子，開啟一看，白浪驚呆了，裡面裝著好幾個抗美援朝老兵的紀念獎章，有厚厚一摞郵局匯款單和退款單，不少都發黃髮硬了。

李萍在一旁解釋道：“俺爺爺是抗美援朝的老兵，當年他們班就他一個活著回來了。爺爺說，他的命是戰友的命換的。只要他還有一口氣，那些死去戰友的家屬他就得管。這是每年年底他給家屬們匯的錢。有些人連家屬都不在了，可爺爺還堅持寄。他總說，俺要錢有啥用，俺就是替他們好好活著，給家人盡孝。爺爺臨死前跟我說，一定要把他的骨灰灑在大海里。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離戰友們近一點。”

“白總，我謝謝你。我跑了好多家海葬公司，最早的也得排到一個月之後了，只有你們家沒嫌棄我，還給我這麼便宜的價格，我們全家人都很感謝您！”

白浪什麼話都沒說，他心裡早就決定要把李爺爺的葬禮辦的風風光光。

清晨，徐幻正在海邊跑步，正好遇到給穆笛介紹活兒的攝影師，便立即跑了過去。

“王哥，你可坑死我了！上回你介紹那個白浪，把我姐妹害苦了！”

攝影師一臉的疑惑，“不能吧？”

“還說呢！說是紅事兒結果去了才知道是白事兒，還大半夜給人扔村裡，氣死我了。”徐幻氣都不打一處來。

攝影師趕忙應允，“我錯了妹妹。我今天給他拍海葬，我一定幫你罵他。”

“海葬？什麼海葬啊，不是婚紗照嗎？”

“啥婚紗照？海葬，還是個漁船改的，今天我一定幫你罵他！”

徐幻感覺到事情不妙，就趕緊給穆笛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穆笛一臉愜意的吃著早飯，“徐老師，想我了？”

“你是跟我說，白浪租你二大爺的船，要拍婚紗照是吧。”徐幻有些猶豫的問道。

“對啊！怎麼了？”

“穆笛…我也是剛知道，不是拍婚紗……是海葬。”

穆笛聽完之後頓時就竄起來了，身後的穆爸穆媽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面面相覷的看著。

碼頭上，白浪和黃金戴著白花站在剛剛佈置好的漁船邊，表情沉痛的迎接李萍和家人們上船。

李萍有些奇怪，“怎麼改在這邊上船了？碼頭不是在那邊嗎？”

白浪趕忙解釋這邊人少清淨，黃金也在一旁幫襯，說現在海葬的人太多，拍別人家嫉妒，李萍這才放心下來。

這時，白浪突然發現遠處一個人影飛快跑來，定睛一瞧居然是穆笛，他頓時感覺事情不妙，趕緊吩咐黃金開船，黃金還在那裡不知所以。

白浪指著人群喊道：“你看看那是誰？”

黃金一看就傻了！穆笛怎麼來了？

眼看著漁船就要離開碼頭了，穆笛直接衝到了甲板上，把白浪嚇個夠嗆。

“你瘋了啊，多危險！”白浪趕忙抓住穆笛。

穆笛指著眼前的白花和輓聯，“你才瘋了呢，這是什麼東西啊！”

白浪怕李萍等人起疑心，趕忙把穆笛往後甲板拽，然後笑著講道：“我媳婦，跟我鬧彆扭呢！”

“誰是你媳婦呢！”穆笛一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騙我們家船乾白事兒，你還是人嗎？”

白浪趕忙承認錯誤，央求著把這單生意做完，回來之後怎麼處置都行，穆笛自然不肯退讓，一定要馬上把船還回去。

白浪一臉的苦澀，“沒法還啊！”

“你不知道漁船沾上白事就賣不出去魚了？”穆笛衝著白浪喊道 ，“你要是不還，我立馬告訴我二大爺！”

白浪趕忙摁住穆笛的手，“你冷靜一分鐘，聽我說完行嗎？你是個聰明人，事已經這樣了，就算你現在給二大爺打電話能怎麼樣？他頂多就是站在碼頭那兒乾著急，這大太陽的，一激動萬一，嘎，再得場病。你想想是不是？”

穆笛剛想說什麼，白浪接著講，“知道我騙你們不對，但我真的有苦衷！你等我回去慢慢解釋行不？現在不拉這趟活，我就得被逼的跳海了。你忍心為了一條船，傷害一個年輕鮮活而又帥氣的生命嗎？”

“你不是那種人！你現在糾結的點，就在於漁船沾白事不吉利的傳說，但那不是封建

迷信嗎？你是一個有文化的人，不能信那些有的沒的。況且我打聽過，咱當地的老漁民就能

處理這事，化不利為好事。回去之後不管多少錢，我肯定辦好。相信我。”

白浪天花亂墜的一番言論讓穆笛根本插不上話。

“我相信你，我就是個傻子！”穆笛總算逮著個空擋。

“對啊！傻子都相信我，何況是你。而且，你知道咱今天悼念的李爺爺是誰嗎？”

“誰啊？”穆笛思緒立即被白浪帶偏了。

“李爺爺是抗美援朝老兵！他唯一的心願就是死後能離葬在朝鮮戰場的戰友們近一點！就為這，咱也得完成他老人家的心願。所以，你今天就是說出個大天來，我也得把這事做完！”

兩人正在糾纏的時候，一陣爭吵聲從碼頭上傳來。扭頭一看，家屬都已經回到碼頭，勸架，李萍和二姑兩人正在撕扯，二姑伸手要搶李爺爺的骨灰盒，李萍懷抱著不撒手。

白浪趕忙衝到了跟前，“這位家屬，什麼情況？”

“大事還沒說清楚，俺爹的骨灰今天不能撒。”李萍二姑氣鼓鼓的喊道，“我不能為了這 6800 的海葬費就把俺爹送了啊。”

李萍趕忙講道：“跟 6800 沒關係，這是爺爺的遺願。”

“你騙誰呢。李萍，你這麼著急下葬，是不是就怕我們搶你的包子鋪？我還跟你說，這包子鋪，是俺爹留給所有子女的，你一個孫女，雖說和他住的多幾年，可不代表這生意就歸你了。你爹走得早，你又嫁了人，按理說你都是隔輩的外人，怎麼輪也輪不到你。”

二姑坐在地上開始撒潑哭鬧，二姑兒子又上前搶骨灰盒，現場再次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白浪全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這時，目睹這一切的穆笛喊了幾聲沒人搭理，她立即拿起了船上的麥克風，大喊一聲：“別鬧了，再鬧我報警了！”

現場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的住手了，穆笛也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效果。

這個時候，白浪趕忙上前將李萍扶起來，“各位家屬，你們真的誤會萍姐了，萍姐，你就把李爺爺的遺囑放給他們聽吧。”

李萍無奈，含淚拿出了手機，播放了李爺爺的遺言。

“我是李大山，下面是我的遺囑。我走了以後，就讓我孫女李萍，把我的骨灰撒在大海里，我想離我那些老戰友近一點。還有，我那個老兵包子鋪，就過給李萍，誰都不許跟她搶，每年拿出九成利潤，按我活著時候的規矩，寄給那些戰友的家屬。特此立囑。”

聽完了遺屬，二姑直接傻眼了，李萍也含淚哭泣。

“各位都聽見了吧？所有的安排，都是按李爺爺的遺願完成的，我想你們也不想讓爺爺走的不安心吧？”白浪趕忙給雙方一個臺階，“各位親屬，那咱們現在趕緊上船，過了吉時就不好了。”

親屬們見狀也都一個個上船了。

黃金這個時候反應過來了，他低聲的詢問白浪多要的錢呢，白浪告訴他不能喪良心，李爺爺這輩子掙的錢都捐了，咱給人葬禮掙 8 塊咋了，還不用說這是給他擦屁股呢，這番言論讓黃金哭喪著臉無話可說。

碧藍的大海上浪花朵朵，漁船緩緩的出海了，白浪開始主持海葬儀式。

“各位尊敬的親友，感謝大家出席李大山先生的葬禮。伴著涼爽的海風，我們相聚在美

麗的大海.....”白浪出乎意料的的竟然哽咽了。

“我沒什麼文化，不會寫特別感人的詞語。本來，我準備用網上下載的串詞主持今天的

儀式。但現在，我特別想說兩句心裡話。我吃過李爺爺的包子，在我印象裡，他是個特別好

的老爺爺。後來我才知道，他掙的錢都捐給了戰友的家屬，而且沒和任何人說，一捐就是一

輩子，了不起！我替所有接受過他捐贈的戰友家屬，感謝他。”

白浪深深的向李爺爺的骨灰盒鞠躬。

“今天，李爺爺終於休息了，他說過他喜歡大海，想隨著海浪，和戰友們在海的那邊相

聚，我很榮幸能幫他完成他這個遺願。現在，讓我們大家，用最真誠的思念，緬懷這位偉大

的老人，送他最後一程。祝他老人家和戰友們一起永生。”

這時，一陣《送別》的口琴聲從船邊傳來，白浪扭頭一看，穆笛正在全神貫注的吹奏著，伴隨著一支支白菊花投入海中，李大爺的骨灰在花瓣的伴隨下，融入了一望無際的大海，永遠跟他的戰友們在一起。

二姑也流著淚，摟住著李萍的肩膀，親友們也都感動的流下了淚水。

黃金更是躲在角落中，哭的特別傷心，“八塊啊，就掙了八塊，白忙活了！”

海葬結束之後，李萍感激的向白浪和穆笛鞠躬握手，“小白，穆笛，謝謝，謝謝你們！”

穆笛沒想到自己的一時心軟，竟然能夠給對方帶來如此大的感激。

等到李萍離開之後，白浪長舒一口氣，總算結束了。

黃金在一旁嘀咕著：“就掙八塊錢，你把我也海葬得了！”

“事兒弄完了，得笑！”白浪扯著黃金的臉講道。

“行了，你們倆別演戲了！”穆笛立即正色講道，“趕緊把船恢復原樣，今天這事誰都不許說出去。”

白浪立即雙手合十：“我保證！活菩薩！”

“還有，記得找老漁民！”說完穆笛冷著臉走了。

白浪在背後喊道：“好嘞，哎，你笑起來挺好看的，以後多笑笑！”

“我倒是能笑得出來呀！”穆笛氣的扭頭就走。

白浪和黃金在那裡忙活著，暗處沈德寶恨的牙根洋洋，“去查查漁船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