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恩看見譚明芸進屋了,就從自已上衣口袋裡掏出大煙袋,將煙槍伸進大國家的鍋底,利用未燃盡的灰燼闇火,點燃了一根菸,抽了兩口後靠近大國說,大國,我的大侄子,你三大爺我,今年運氣背了點,地裡的糧食基本沒收上來,我今年吃不上飯了,我已經一個多月沒吃飽過飯了,今天在你家是吃的最飽的一頓飯----

說著就抽泣了一下,繼而涕淚齊下。

大國拍了德恩的肩膀,沒有說出話來。

德恩接著悲愴地說道,大侄子,可憐可憐你的三大爺,借給我點糧食吃,不要讓我餓死了,你要是不救我,我肯定活不過今年----

這個話還沒等說完,就聽見屋裡“咚咚”響了兩聲,那是譚明芸用腳跺牆的聲音,她透過這種方式表達自已的不同意。

德恩聽到這個聲音,抬頭看了看屋裡,臉上變得極其難看,他低下了頭,打算起身離開。

大國也看了看屋裡,他又低頭看了看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德恩,他沒有說話,而是扶著德恩站起來,走到院子裡的倉廩旁,開啟倉廩的側門,從旁邊拿出一根編織袋,然後用一個葫蘆瓢,朝著袋子裡裝了大半袋子小麥,然後就提著袋子就往德恩的肩膀上託,那德恩站在旁邊,看著大國的一系列麻利動作,都看呆了,當大國把一袋子託在他的背上時,他的身體一趔趄,根本承擔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大半袋子小麥的重量。他揹著那袋子小麥向前走了兩步後,又回頭來,剛想開口對著大國說幾句話,還沒等說出口,大國看了看屋裡,就低聲對著他說,不要說了,趕緊走吧!

於是德恩沒有說話,就揹著小麥往前走,可是他太瘦了,捱了一個多月的餓,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揹著那袋子小麥有點吃力,剛往前走了兩步,身子一歪,差點摔倒,大國從背後看著他的背影,被他這一歪嚇了一跳,想了一下後就徑直走上前去,揹著那袋小麥出了門,德恩彎著腰,跟在後面,爺倆很久就把走到了德恩家裡,大國把那袋小麥放在德恩家裡,來不及說話,就回家了。

剛一到家,譚明芸就怒氣衝衝地坐在堂屋的正中間等他了,兩人剛一見面就吵了起來。

譚明芸說,自已家的人還沒吃飽呢,就把糧食借給別人,你兒子要是沒吃的,你拿什麼喂他?

大國說,兒子吃奶水的嘛!給他留再多的小麥,他也吃不了,不是嗎?

譚明芸說,他要想吃點奶粉,你也得有錢去買啊!你有錢買奶粉嗎?不得拿小麥就換點錢去買嘛?

大國說,算了,不要吵了,免得別人聽見。

譚明芸說,別人聽見,別人聽見咋了?糧食都借出去了,我還怕別人聽見?

大國說,就是糧食借出去了,才更不能讓人聽見?

譚明芸說,怕什麼?

大國說,別人聽見咱家在借糧,萬一別人家也來借呢?

譚明芸說,什麼?還有別人家也來借糧?這個村裡除了咱家,其他人都沒有種地嗎?

大國說,麥收這場雨來的太不是時候了,很多家小麥都沒來得及收就下雨了。

譚明芸說,今天這個來借糧,明天那個來借,家裡這點糧食,還能夠你借給幾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