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明芸被大國用湯勺喂著吃了那碗綠豆小米稀飯後,精神有所好轉,但是隨後的幾天,她的精神一直不佳,她已經不再哭泣,像是哭了一晚,已經把她的眼淚哭幹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和觀察,她終於確定王文霞說的沒錯,這是一戶憨厚朴實,甚至還有些心地善良的北方山村人家,他們的目的只是透過這種原始又帶點野蠻的方式娶個婆娘,她雖然很抗拒,但他們還不至於要加害於她。

她不再絕食,因為絕食之後的可怕後果依然歷歷在目,讓她一想起來就心有餘悸,渾身打顫。她漸漸接受了,大國每天送來的所有飯菜,雖然這裡的飲食口味和重慶的飲食習慣差別極大,但她卻覺得還算可口,並能從食物中能夠品嚐到香味。每天坐在炕上,瞞著窗戶,看見這個雄壯的男人每天除了過來陪她吃飯,聊聊天,就是在外面忙碌,他居然會廚藝,能做出一手可口的飯菜來。在那麼一瞬間,譚明芸的心裡甚至對他有了一絲好感,她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裡沒有那麼排斥他了。

大國的精神越來越好,這個從天上掉下來的,美若天仙的妹妹終於不再拒絕她,不再朝著她害怕,很多時候,她開始“有求”於他,這讓他倍感興奮。他幹起活來倍感有力,他甚至有時候會不自覺地哄起了小調兒。

唯一讓他心裡感到不放心的是,這個妹妹最近精神狀態不太好,兩眼無神,言語也很少,這與她第一天來這裡時,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珠,時不時一眨一眨的轉來轉去,明顯不一樣了。他儘可能地做些好吃的飯菜,讓這個姑娘吃得舒服一點。

等他忙完了,他也會進屋來,主動找個話題,跟這個妹妹說說話,他有時候甚至會不經意地講個笑話,但他嘴笨,不等講完,往往他自己先笑了,而譚明芸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大國覺得很冷場,他不知道是自己的笑話不好笑,還是自己這一口標準的北方山村方言,這妹妹根本沒有聽懂。總之,他感覺自己很失敗。

有一次,大國端過來一盤他醃製的辣椒鹹菜,譚明芸吃了一口,感覺不錯,於是她就著這盤鹹菜吃了兩碗米飯,吃完後,譚明芸打了一個飽嗝。隨後,她對著大國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在譚明芸沒有明顯身體不適或者其他方面有求於他的情況下,主動對他說的一句話,當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他有些驚訝,隨後他覺得特別幸福。

那一天,他又格外高興了起來。吃完飯,他讓譚明芸到院子去走走,曬曬太陽。譚明芸真的出去了,寬敞的院子,溫和的陽光,讓她感到格外舒適,她圍著院子轉了很多圈,精神也好了很多,她似乎忘記了來這裡的所有痛苦。

譚母清醒的時候,自然是回想了不少事。想想也是,徐莉從小就在譚家長大,和譚明松是青梅竹馬的情侶,現在他們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你徐媽真是昏了頭,居然開口要這麼多的彩禮,你明明知道這三千大洋,對於譚家而言就是個天文數字,你這不是要彩禮,分明就是要拆散這門親事。而且當譚明芸和譚明松都出去掙錢湊彩禮的時候,你居然還慫恿自己的女兒去跟其他人相親,相親也就罷了,你還鬧得滿村,甚至整個鄉里都知道你女兒去跟沙場的孫老頭子相親。你說你乾的這是人乾的事兒嗎?你這是存心給譚明松臉上抹黑,噁心我們譚家,欺負我的松兒憨厚老實呀!

譚家人善良,不說破這些糟心事,你就以為譚家人傻,不計較,不在乎。現在我的女兒譚明芸為了這事兒失蹤了,她要是有個什麼意外,你們徐家就是罪魁禍首,你們的徐莉休想再踏進譚家半步!你還要一輩子償還我們譚家的血債---

一想到這些,老太太火氣就不打一處來,她真想把徐莉一把推出門外,讓她不再進來。只可惜她現在哪有這個力氣?她連起床都費勁,哪有力氣推徐莉出去?再者說了,一聽到你病倒了,這還沒有過門的媳婦兒第一時間就跑來照顧你,你哪還有道理把她推出去?這事兒能把責任推到徐莉身上嗎?譚家的經濟這麼困難,家裡還有個智力殘疾的小兒子。譚明松能把徐莉娶回家也算是燒了八輩子好香了,夢裡做夢不敢想的事情,人家徐莉模樣長得漂亮,什麼條件也不嫌棄,死心塌地就要嫁給譚明松,這麼好的姑娘打著燈籠也難找,現在她哪能趕徐莉走呢?!要真把徐莉趕走了,她要一生氣,真的不來了,這先是丟了親女兒譚明芸,又把兒媳婦徐莉氣跑了。那這譚家的日子以後還能怎麼過呢?

有一次譚明松正在和徐莉不知道說什麼,她想小便,對著外面喊了幾聲,外面的人只顧著說話,沒有聽見,遲遲也沒有人進來,老太太被尿憋的厲害,火氣上來了,真想走不去,給他們一人一個耳光,翻了一下身子,動都不動,她都忘記了自己自己根本爬不起來。

老太太心想,既然徐莉打不得、罵不得,那隻好怪罪譚明鬆了,我怪我兒子總沒有錯,自己的親兒子還不能罵幾句,打幾下了?你說你松娃兒自己娶婆娘,你一個大男人自己不去城裡打工,偏要你不到二十歲的妹妹替你出去,這是你這個當大哥該做的事嗎?你的擔當在哪裡?現在你妹妹找不到了,你還有心思娶婆娘,你以後就是娶了徐莉,懷裡她摟著徐莉的時候,心裡不會膈應嗎?良心不會不安嗎?你想過你的妹妹現在在哪裡,過得好嗎?

正這樣想著,譚明松就進來了,用沙啞的聲音喊了一聲媽,老太太抬頭一看,譚明松的眼圈都是烏的,臉色蒼白,極其難看,他佝僂著身子,彷彿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兒一般頹廢。

老太太看在眼裡,疼在心裡,眼淚都快下來了,後悔剛才在心裡罵他的那幾句了。

想來想去,老太太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想法相互矛盾,前後不搭,既然這也不能怪,那也不能嫌,那譚明芸就該活活丟了嗎?這筆賬到底該算到誰的頭上呢?女兒丟了,兒子被壓力壓彎腰了,我也病倒了。

老天爺,你開開眼,老譚家究竟哪裡做錯了什麼?得罪了哪路大神?怎麼一下就把日子過成了這樣呢?

這些問題太燒腦了,她一時半會兒根本想不通,腦子又迷糊了。

於是徐莉端來的飯菜,她瞪了她一眼,卻一口飯菜也沒吃,一閉眼,就又昏睡過去了。連剛才憋的那泡尿都忘了釋放。